那天过后,谢晚苑就回学校上课了,他们就这么平淡的度过了几天。
谢晚苑上的是贵族高中,没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朋友,自然也不会有人去关心一个小透明的生活。
对于谢晚苑来说,一天当中她最为期待的就是谢以涟回家。可今晚谢以涟到家后罕见的径直回了房。
谢晚苑也只来得及看到那一抹白色衣角,她在谢以涟的房间门口驻足,敲响房门的那一瞬,房间门被打开一道小缝。
谢晚苑见房门被打开,睁着双大眼睛看着谢以涟,语气里满是担忧:“你不舒服吗,谢以涟?”
谢以涟从房门被打开就一直是笑着的,他听到这儿喉咙里低低溢出笑声:“没有,你要早点睡了,明天还要上学的。”
谢晚苑狐疑的点了点头,但见他确实没什么事也就回了自己房间,在转身刹那,她又回过头像谢以涟一样扬起一个甜甜的笑:“晚安啦,谢以涟。”
“晚安,晚晚。”
今天是谢婷婉离世的第六天,同时也是谢以涟的生日,他谁也没告诉。这也是谢婷婉缺席他的第一个生日,可谢以涟却对此接受良好。
他将买来的蛋糕拆开包装,放在桌面上。
点燃蜡烛,心中默数到第三声时,谢以涟却仍然没有动作。蜡烛的火光明明灭灭的照耀在他脸上,照亮他垂下的眸和看不真切的泪。
你究竟在等待什么呢,谢以涟?
他趴在桌面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蜡烛慢慢燃尽。泪水晕湿了衣袖,他伸出手,指尖沾上一点奶油。
甜腻腻的奶油在嘴里化开,却不是记忆中的味道。他记忆中,带着淡淡桔梗花香的……是姐姐。
谢以涟忽然就想起,他赌气留在英国的那一年生日。
那时是谢以涟在英国留学的第四年,他觉得自己不会再有所触动了,他似乎终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谢以涟望向窗外,街道被覆盖上厚重的雪白,威士忌的酒香在房间弥漫开,他却用力蜷缩在床上。
冷,冷得刺骨。
凛冽的雪好像透过窗,穿过皮肉,直直落到他的肺腑,将他麻木。
手机页面停留在那个他最熟悉的号码上,指尖不断敲击着屏幕,却迟迟不敢真的按下。
泪水划过颊边,余光瞥过左手,腕上的伤口早就结痂了,留下了狰狞丑陋的疤。
谢以涟的手顿住,他将自己蜷的更紧了。寂静的房间漾开他的呢喃声:“姐姐,爱你是错吗?”
谢以涟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异国他乡,他骗了谢婷婉。英国的冬天太冷了,冷得呼吸都发痛,又或者……
没有姐姐的冬天太冷了。
谢以涟用了六年才终于有勇气将他阴暗的心思撬开一道裂痕。
可他从缝隙中窥见的,是相携的手;是她望向那人璀璨的眼;是他这辈子都得不到的爱恋。
如果非要说命中注定,明明他们相连的血脉才是红线,却偏说那个男人是上天赐予她的福泽。
这么多年谢以涟的心里都只有三个字——凭什么。
最后情绪上头拨通电话,却没有如他预想的那般,电话几乎是在拨出的一瞬便被接通了。
两两沉默下,谢以涟压低嗓音,企图压下他喉咙里的哽咽:“姐姐,别不要我。”
脆弱 、安抚 、拥抱 ,才是谢以涟面对谢婷婉时的色彩。
电话对面在良久的沉默后,是谢婷婉的长叹,她放轻了语调道:“阿涟,姐姐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他面上是笑着的,心却连同这夜持续下着暴雪。
谢以涟不是没想过放下,他试过很多次,他曾在英国有一个女朋友,可他们只相处了三个月不到。
分别那天,女人愤怒的将温热的咖啡泼了他满脸,歇斯底里的怒吼:“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离开的前一刻,女人冷笑朝他道:“你真恶心。”
服务员看不下去递给他一块毛巾。谢以涟那天独自在咖啡厅坐了很久,最后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谢以涟爱谢婷婉,很爱很爱。
爱她清浅的腰窝;爱她唇边的那颗小痣,每每触碰都感觉像是在亲吻;爱她独立的灵魂和哭泣时脸上的薄红,以及一滴不知道为何而流的泪。
可直到她死去谢以涟都没有获得她的爱。
她什么都没有留下,但还有一个孩子,一个和他们流着同样血液的女孩,这算是他的念想吗?
唯一的念想……
无数个睡梦中惊醒的夜晚,每一个寂静的深夜被眼泪渗透,歇斯底里,哭到虚脱麻木。依靠药物才勉强支撑过的日日夜夜,所有苦难和痛楚谢婷婉都无从得知。
“明明最先喜欢你的人。”
“是我。”
他日夜难眠,歇斯底里的想要去证实这一点,脑内却始终回荡着那天女人说的话“你真恶心。”
贪心是吞并思念的怪物,让他变得面目可憎。
谢以涟几乎是报复性的,想将造成他这些年痛苦的根源告诉她。
玻璃碎片划过苍白的腕,停留在跳动的脉搏上,余下丝丝血痕。
谢以涟能感觉到皮肤是温热的,他的眼前是洁白的一片,又染上刺目的红。瓷白的洗手台自上而下蜿蜒着腥红的血液。
“姐姐会心疼吗?”他似是魔怔了,眼泪也砸在洗手台上,与血液融在一起一同流动,随后又极为肯定的否认:“不,是会恶心吧。”
他的身体里有一条河,河水流经四肢百骸,承载着对谢婷婉的爱。
姐姐啊,我不可能再幸福了。
最后谢以涟只低低的应下就将电话挂断,他怕下一秒就忍不住落泪。
谢以涟将头埋进枕头,声音颤的不成样子,却还是开玩笑般自说自话:“真是的,明明天已经很冷了,姐姐还要往我心上捅刀子……”
而后几天谢以涟照旧上课。
他穿着卡其色毛衣外衫,内搭一件白色厚T,百无聊赖地走在校园里看着漫天的雪,与从前无常。
可今天,有一种渴望的怅然的心绪在滋生,却无人知晓。
正在此时,有人从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谢以涟微顿转过身,看清来人时眉眼又微垂下。
“今天也很帅呀,老师。”女孩俏皮的留下这一句便挽着同伴离开了。
谢以涟,你在期待什么?
他无奈苦笑再度转身,却在下一刻,隔着人群看见了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下意识的将左手藏起来。
谢婷婉裹着羊绒衫,手里捧着束桔梗。雪花落在她的发梢肩头,鼻尖微微透着粉,显然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抬头的那一瞬,时间暂停,他们眼中就只剩彼此。在谢以涟的目光中她弯起唇角:“阿涟,生日快乐。”
一如往年,她会亲手准备一个蛋糕,带着一束桔梗,朝他说生日快乐。好像一切都没变,他们之间依旧是那样。
泪水坠在厚重的绒毯里,又重合记忆坠在雪地里,销声匿迹。忘得掉吗?忘不掉的,他根本舍不得。
她是记忆里,永不褪色的桔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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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