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是今晚的闹剧,谢晚苑上车后不久就睡着了,她靠在头枕上,发丝微微几缕散开。
鬼使神差的,谢以涟伸出手,指尖拨开她颊边的碎发。
谢以涟的目光贪婪的在她脸上长久的停留,从她紧阂上的眉眼,一点点描摹到小巧的鼻尖,再划下,唇边的肌肤瓷白柔软。
谢以涟却别脸,望向车窗外的月色。
为她挽起碎发的那一瞬,你想到谁了呢,谢以涟?
到家后,谢以涟没有叫醒谢晚苑,而是直接抱着她,将人送回了房。
谢以涟替她脱去高跟鞋,细心的掖好被角,视线从她脸上匆匆扫过。
在脑海里想的,却是母亲葬礼那天,他也是如此,将谢婷婉扶到床边,想要转身去拿水,却被拉到一个柔顺的怀抱。
谢婷婉垂下的眼帘微阂,谢以涟能感觉到,她很累。
所以谢以涟伸手回抱住她,短暂的沉默后,她叹息,又轻笑道:“阿涟,姐姐会照顾好你的。”
“嗯。”他在谢婷婉的怀中很轻的应了声。他那时只想着,说好了,那就是一辈子。
姐姐是骗子。
直到谢以涟回到房里坐在床上时,他都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指腹扫过灯盏旁的相框,那是张早就泛黄的老相片,谢以涟只是顿了一瞬,又继续伸手去关灯。
关了灯,他却没睡着。
月光透过未关严实的窗帘落在谢以涟颊边,微弱的光亮照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却照亮了他划落进脖颈间的泪。
谢以涟又打开了那盏暖黄色的小灯,昏黄的灯光将房间微微照亮,失去了黑暗的源头。
谢以涟仍靠在床头,他稍稍偏过头就能看到那个相框,发丝顺着他的动作轻垂向一边。
相片中,谢婷婉站在高大的木棉树下,火红的花簇拥着她,而她怀里,捧着束如雪的桔梗。
在那个春柳暖阳时,她的浅笑轻颦,成了比煦日还滋养温意的存在。
她的气息,随雪消融,化成谢以涟眼中冬天的朝阳。不过几滴雪水,怎么淹没他好几年?
谢以涟的脑海里,又浮现起少女恬静的睡颜,和盘着发欲转过身来的侧脸。
在他的目光下,模糊的是怀中人的脸,清晰的是唇边痣。
谢以涟将自己蜷起来,把头放在膝盖上,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相框,看着那笑容。
如谢晚苑所想的,他喜欢对视,对谢婷婉是这样,对谢晚苑也是这样。
谢以涟喜欢她眸子里只映出他一人的身影,而于谢晚苑,他喜欢的……那双如谢婷婉一般,澄澈柔絮的眼。
他的眼眶有些发酸,却是笑了起来。
谢以涟将脸埋进膝盖里,身体笑得发颤,最后又掺杂泪水,衍变为哭泣。
啊,真糟糕。
这种快要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感觉,糟糕透了。
谢以涟鲜少有如此失控的时候,自谢婷婉离世后,他像是全然变了一个人。
亦如,远在英国的数年。
白天,他是人人夸爱的教授,而到了夜晚,他就是蜷缩在阴暗角落,惦念姐姐的怪物。
不会有人会知道,在谢以涟生日的前几天,他就开开心心的买好机票,打算给谢婷婉一个惊喜。
却在准备出发的前一天,接到了姐姐的死讯。
以为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赌气,结果惩罚是一辈子不见面。
明明他们之间的不快才刚刚翻篇,明明马上就要回到从前,可下一瞬却是苦难的开端。
更不会有人会知道,在葬礼的那天晚上,谢以涟其实偷偷又去过一次。
他车开的很快,到了墓地却又迟迟没有下车,雪花砸在车窗上,砸进他的心里。
谢以涟一步又一步,以一种极缓的速度走过去,大雪覆盖住他的印迹,最后他跪倒在雪地里,在谢婷婉的墓前:“姐姐。”
“我回来了。”他说道。
因为谢婷婉,冬天,成了他再也好不了的郁症病结。
连带着谢晚苑,都成为了他无止思念的载体,成为他扭曲爱意下的败笔。
被回忆的念想淹没的同时,谢以涟又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谢晚苑不是她。
她不是谢婷婉,更不会成为谢婷婉。
他不能因自己私欲,将对谢婷婉的那份爱,寄托在她的身上,她是谢晚苑的亲生女儿,是谢婷婉留下的全部。
所以,谢以涟只能在回忆幻象中反复沉沦,反复清醒挣扎。
他的心像是被人撒了一把图钉,只要活着,就酸涩得疼。可没有人会再将他拥入怀中,轻拍着他的背,一遍一遍说着“阿涟,别哭了。”
姐姐,你真狠心。
落在他心里,最深的烙印,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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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