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和王一博下飞机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多，他们在机场就和王氏集团一起前来的那几个工作人员告别，肖战说：“基金会和教育部门都有人来对接相应工作，也有人安排你们的住行问题，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其中一个人略微不安地问：“肖总，您不跟我们过去吗？”

肖战点头，“我会自己去学校看的，但是不跟你们一起。”

那些人也不敢过问太多，以为肖战还有别的安排，跟他告别后便出去跟接机的人一起走了。

助理提前给肖战租好了车，肖战拿到车之后突然转过脸问了一句：“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不是来工作的？”

王一博一怔，“什么意思？”

肖战：“就，那几个一起来的员工，该不会觉得我是带你来旅游的吧？”

王一博眼里一丝迷茫一闪而过，随即被笑容取代，他反问肖战：“你是带我来旅游的吗？”

肖战惊觉说错了话，他的下颌收紧，平静而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色划过一丝微妙，“别胡说，我是来工作的！”

王一博的脸色则满满都是愉快，点头如捣蒜，“行行行，亲爱的肖总裁，请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肖战白了他一眼，“江镇。”

“？啊……”王一博有点惊愕，“真是来工作的啊？”

这下轮到肖战憋笑，仿佛将刚刚的失态找补回一点似的，他将王一博这个表情收纳进脑海，满意地点点头，说：“系好安全带，走了！”

含着笑意的温柔嗓音，突兀地截住了王一博的问句。

王一博觉得像春风一样，此刻整个车里仿佛有氛围在，那种气质陡然让人镇静下来，他有点晕晕乎乎地想：就算是真的陪肖战来工作，那也不错！

江镇距离市区较远，车子开了三个多小时，停下来的时候并不如王一博意料的那样在那个学校，而是在一个喧闹的街市口。

“巧了，有集市。”

肖战低头看了一眼时间，问王一博：“饿不饿？不饿的话我们逛一逛再去吃饭？”

王一博看着拥挤的人群，嫌弃地皱住眉问：“这种地方有什么好逛的？”

他是大少爷出身，这种地方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可肖战却说：“挺热闹的，不一定买东西。”

王一博拗不过他，但看人多，却牵住了他的手，说：“得这样逛才行。”

肖战半点没有拒绝的意思，这让王一博有点意外。虽然牵手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不算陌生，可这样十指紧握着逛街，俨然一对热恋的情侣，这还真是第一次。

感觉太奇怪了。肖战分明是纵容的意思。

王一博还敏锐地发现肖战整个人好像都有点变化，就像有什么融化了一样，非常微妙，他也很难形容——如果硬要说，大概就是，肖战眉梢透着一股不经意的若无其事。

江镇距离颐和市实在太远了，足足有一千多公里。在这么远的地方，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们，不管他们以何种形态出现在路人面前，也完全不用担心。

尽管，也许，肖战并不是那个意思。但只要想到有这一点点可能性，肖战刻意脱离所处环境跟他远游几天的小心思，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还是让王一博心里灼热地烧起了一把火。

所以，他握着肖战的双手也越来越紧。

这时路过一个摄影小店，门面不大，匾额看着也有些老旧，一看就有些年头了。肖战不知想到什么，站在门口盯着看了一会儿。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看他们停留，便笑着问：“二位想要拍照吗？”

王一博不明就里，正要拒绝，谁知肖战却开了口，“您这……”

店主顿了片刻也没听到下文，“嗯？”

“没什么。”肖战沉沉出了一口气，拇指在王一博手背上捏了下，说：“拍吗？”

王一博愕然，“在这里……拍照？”

有这个必要吗？

谁知肖战又问了一遍，“拍吗？”

王一博嘴角尴尬地勾起，看出肖战似是很想进去，也不管什么原因了，赶紧点头说：“拍，我想拍！”

店主喜气盈盈地将他们招呼进去，不忘热情地拉近乎，“年轻人，你们是兄弟吗？”

肖战笑了笑，摇头，“不是。”

“啊？你们看起来真像一对兄弟呢。”

觉得他们的气氛不对劲，不过，这并不是店主该过问的，他又问：“你们想要怎么拍？我们可以提供化妆，楼上也有衣服供选择……”

“不用了，就拍个合照就行。”肖战很平静地说：“就像，证件照那种吧。”

店家一愣，随即考虑到他们或许是打算办什么证件，便也没含糊，应着说：“那您二位稍坐，我调下设备。”

王一博趁这个空档问肖战，“你还记不记得，那年除夕在楼下碰到的一个摄影者，也说我们俩像兄弟。”

肖战当然记得。那是他跟王一博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当时被问是不是兄弟时，他也否认了的，只不过在外面的场合下，他从不主动说“我是他小叔”这样的话。

可能小时候是觉得，只差六岁的亲叔侄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至于现在，没必要，也懒得解释。

摄影设备很快调好，店主看他们两个竟然挨着坐在一起，当下脱口而出，“请问谁先拍？”

王一博回答得很快，几乎没经过任何思考，“当然是我们俩一起拍啊，合照！”

店主看着他们背后那个红色背景，眉头皱做一团，心想，类似证件照的拍法？还是合照？

“像……结婚照……那样拍？”他小心地问。

王一博顿了一下，肖战却十分微妙地降低了声音，“对，就那样拍。”

店主张了张嘴。

觉得眼前二人的气氛不太对，但又无法反驳这些。

更为年轻的王一博脸上笑得很明显，而另一个虽然含蓄，但愉悦却敛着的情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跟刚刚不太一样。

美人的性别只是美人。店主第一次对这句话有了极为深刻的理解。

等拍了照出来，肖战捏着那张合照傻笑片刻，那一瞬间他眼睛里的神色仿佛是个孩子，他还没去王家之前，他妈妈带着他还能拥有安稳生活时的孩子。

拍了“结婚照”固然令人欣喜，但王一博还是疑惑更多，他扭头问：“我们进去就为了拍这个？”

“不是，就觉得熟悉嘛。”肖战低头又看了一眼，最后将照片放进了钱包最里面的夹层，说：“我在这家店拍过一次证件照。”

王一博猛地抬头，“你……来过这里？”

“嗯。”肖战淡淡地应了一句，“晚点再说吧，饿了，我们去吃饭。”

王一博闭上嘴，将心里的疑问压了下去。不过却重新握住肖战的手，打算就以这样的姿态牵着他找家饭店吃东西。

同样的，肖战没有拒绝的意思。

吃了饭，又找了家酒店，他们决定休息一会儿。

小镇的住宿条件不比市内，王一博不太懂，既然不跟那些人一起去学校，肖战为什么执意住在这偏远之地，可很明显，肖战是有规划的。

王一博感冒才好，早上赶了飞机，现在又劳累了半天，吃了东西被肖战哄着就睡着了。

醒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他躺在床上，意识正在逐渐复苏。这时耳边传来电话声。

“做好详细的数据差别，还有你觉得有问题的地方都圈出来，先不要跟财务那边要明细核对，发给我就行。”

“嗯，后面的你别管了。”

“明天忙完你们先回去。”

“罗副总询问的话，知道怎么回吗？”

“好，那就这样，辛苦了。”

等挂了电话，一回头，发现王一博站在自己身后，肖战吓得一哆嗦往后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沙发里，问：“你醒了？”

王一博仰了仰脖子，脸色有一瞬间变得奇怪。

“肖战，你给谁打电话呢？跟罗叔有关？”

肖战对他招招手，王一博走过去时他一把抱住，将人扣在了自己身上。

肖战难得的主动，骤然紧贴的距离，王一博脸红心跳，刚刚问的话也尽数抛诸脑后，不消一秒就压着人亲了上去。

这是一个真正的、缱绻的、难舍难分的吻。这也是王一博第一次在肖战身上感受到不加掩饰的汹涌爱意。

以前在家的时候，他每次叫“肖战”两个字，总会被他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矫正过来，可现在却坦然接受了。

只可惜，这状态没持续多久，肖战双手用力推开他，从微喘中缓过气来，说：“换衣服，我带你出去。”

王一博还想继续，撒着娇黏住他，“不，不想出去……”

“乖……”肖战摸他后脑勺，像安抚一个小孩子那样拍了拍，脸上还有一丝没有完全散下去的红潮，“陪我去……”

慵懒的声音拖着，连不成完整的音调，听起来叫人想入非非。

“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

王一博依依不舍地从他身上下来，换好衣服后又被肖战披了件外套。

他们现在酒店的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肖战开车，从白天那条喧闹的街市上行驶过去。

现在夜幕降临，浓墨般的色彩逐渐在小镇上空化开，路上几乎无人，只有两边稀稀拉拉的路灯亮着，随时一阵秋风，后退的行道树在车速运转中变成一道模糊的残影。

“以前这里可黑了，现在也装了路灯。”肖战突然感慨了一句，“房子也比以前的好了很多。”

王一博重拾白天那个问题，皱着眉问：“你真来过啊？什么时候？”

肖战继续开车，心绪仿佛未受到任何影响，但眼睛里却挣扎了一瞬。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来过两次。第二次是跟你们回颐和市前的那年，也就是十一岁的时候，跟着我妈妈来的，小住了一段时间。当时暑假快结束时，我妈打算让我在小镇上插班读书，在白天那个照相馆拍了证件照，可最后计划有变没用得上就离开了。”

王一博的手插在兜里，目瞪口呆，“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为什么会差点要在这里读书？还有……那……既然是第二次，第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肖战笑了笑，眼底晕开，“我先回答你哪个问题？”

说完没停顿，就又自顾地点了点头，像是陷入某个很远且带着不切实际飘忽至极的记忆里，“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小，大概是四五岁，只有一点点模糊的印象，记得当时是被……爸爸……和我妈带着一起来的……”

王一博只感觉征兆般的惊悸在他心脏上抚摸了一下，他的头皮也开始发嗡，惊讶地问：“你的……爸爸？”

肖战脸上若有所思，又微微一笑，笑容好像夜空中的蜡烛，随风带着不确定因素的摇曳，“……对。我隐隐记得，我小时候是有爸爸的，而且我爸爸的老家就在江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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