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大课间。陈宇平时都会去操场走一圈,伸展伸展,不巧,这会外面正下着雨。遥望着愈来愈大的雨势,陈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换上的新滑板鞋,他歇了念头,埋头做题。
顾子柚在轰隆隆的雷声和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吵醒,打着哈欠后仰扭头,玻璃外的骤雨里有各色的伞面,像极了一朵朵小花。脑海中那人的面孔也浮现在雨幕,他回神,拍了拍同桌,嬉皮笑脸,“欸,林炽,你帮我个忙呗。”
林炽停笔扭头,心道,准不是什么好事,一脸不情愿地开口,“你先说说什么事?”
顾子柚立马侧身一只脚踩住他的凳子腿,扒拉出一张还算干净的纸,夺了他手中的笔。林炽想他是准备边画边写,可又想到他那令人头大的画工,太阳穴直跳。
“是这样的,我昨天晚上遇到一个人(他画了一个月牙,用笔尖点了点),此人一身正气(笔动了几下,不知道怎么画,索性写了正气二字),长相清俊(他画一个倒置的鹅蛋,在中间写了个大大的帅字),黑色短发(潦草的连笔波浪),眼睛不算大,单眼皮还是双眼皮来着,这不重要(他又画了两个稍微扁的椭圆形),眉毛挺浓的(他涂黑了一大块,一左一右),鼻梁高挺(锐角等边三角形),嘴巴也比较小(钝角超大的三角形),牙齿嘛,没看太清。”他咬着笔头,把自己最终的画作往林炽面前推推,满脸期待的看着他。林炽早就料到了,有些无语,无奈愤愤地推了回去。顾子柚没注意到,他正努力回想细节,似乎是提取到有用的信息了,拧巴在一起的眉头片刻后又舒展开,“欸,还有,年龄不大,和我们差不多吧,脸颊有肉,但人比较瘦,而且和我差不多高。”他已经把自己这么多年语文课上学来的词汇差不多都用上了,再加上自己精湛的直达本质的绘画技术,形象很立体了,可以说是,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对,跃然纸上。
他信心满满的打了个响指,得意地扬起下巴,点了点纸上的“大作”,语调昂扬,“怎么样,你知不道这号人?”
“没见过,没印象,不知道。”林炽撇撇嘴自暴自弃三连拒绝,顺便白了他一眼,吐槽,“你这画,还有你的语言,含糊不清的,我不能想象出人脸。”
“什么,你竟然……”顾子柚撤回纸张,大呼大叫刚要反驳,却被好哥们截断了,“我竟然什么,这么多年了,柚子你对自己的幼儿园画工和从来没有及格过的语文还没有清晰的认知吗?”
顾子柚自知理亏,悻悻然扭过头,在一旁自言自语嘟囔着,不然直接问刘秘书好了,他肯定知道,但是,他就在我表哥身边,这么一问,肯定要露馅了。哎呀!我这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老天,就让那个人出现在我面前吧,求求了。轰隆,一道惊天雷滚滚劈了下来,照亮了这片昏暗的天空。顾子柚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妈呀,来真的啊,他起来拍拍屁股,正准备出去,上课铃响了,只好老实坐了回去。
直到最后一节课了,下了一天的雨还是没有停,地面已经积了深浅不一的水洼。陈宇撑着伞,小心翼翼的避开有水的地方,从教室到公交站台,还是不可避免的弄湿的裤脚和鞋子,脏了,难受。
公交站台挤满了学生和家长,他庆幸提前打了车,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鞋子用湿纸巾轻轻擦干净,用干纸巾吸水,最后用吹风机吹干,很好,完美如新,大功告成,开心把鞋子放进鞋架,才上楼换掉湿漉漉的衣服。
顶着还在滴水的头发来到厨房,果然在冰箱上看见了标签纸:乖乖,妈妈和爸爸今天在外面过纪念日,冰箱里有饺子,你自己加热啊。爱你的胡女士。
虽然在微信里已经叮嘱过了,但这是他们家人共同的习惯,因为,摸得着的字迹更有温度和家的味道。
又是饺子,胡女士不太会做饭,陈先生会做但没时间,因此周末的时候,一家人会聚在一起包各种口味的饺子,够陈宇吃一周的。
好在陈宇也是不挑的,蘸了醋和辣椒油,津津有味地吃完。把东西放在洗碗机就回房间复习刷题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接连几天的降水对学生来说不算好事儿,尤其像陈宇这样的爱鞋人士。他心疼鞋子,特意换了防水的,穿了很多天牛仔裤和高帮马丁靴,把裤脚扎进筒靴,鞋带绑紧,这样就不怕了,可以放心大胆的走路,踩水坑也没事。
紧身的牛仔裤更衬得双腿笔直修长,很是夺人眼球,挺拔板正的身姿被更多人注意到了,包括林炽。
1班和3班在同一层楼,但各在两头,而且两边都有配备了楼梯和洗手间,因此大家平时都不会选择反方向。顾子柚今天过来是因为林炽和他说,“我好像对上人了,瘦高的,一身正气的。3班那个穿牛仔裤马丁靴的好像就是,你过去确认一下。”
“火只,拜托,最近学校很多人都这么穿好吧。哝,你,我,都穿牛仔裤了。”他指着两人的裤子,满脸的不信任。
“没诓你,真的,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就该是他那样的。至少,是真的很帅很有型。”林炽倚靠着桌子,摸着下巴,一脸回味。
顾子柚不信邪,立马就杀去了3班,那气势汹汹的架势,不伦不类的发型,桀骜不驯的气质,很快就引起了3班同学的注意,当然,这不包括把书盖在头上,正在回忆知识点的陈宇。
顾子柚扫视了一圈,没对上人脸,不甘心,注意到那个没露脸的同学身上,从上往下,哎呦,不错嘛,脖子很长,喉结很突出,他双手插兜晃悠到这人身边,骨节敲了敲桌子。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炸开,陈宇抬手拿掉书,折好一角合上,才扭头看发出动静的人。
是他,顾魏的表弟。(就是他,表哥身后的那个人。)
顾子柚抢先开口,两只手互相搓着,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这位同学,你好啊,我叫顾子柚,是顾魏的表弟,前几天我们见过的。”话落,伸出手,发出礼节性的问好,好不猥琐的笑。
陈宇象征性的握了一下,又很快抽离,面无表情的回了句,“你好,我叫陈宇。有什么事吗?”
“啊,没什么,我就是来跟你打声招呼,谢谢你那天帮了我表哥。”顾子柚见他如此平淡,心道,难搞了啊,于是绞尽脑汁找出来这个与两人有关联的话题,期盼着对方能多回几个字。
“嗯,举手之劳。”陈宇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他一向不愿意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产生不必要的联系。
顾子柚还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是个虚伪的纨绔子弟形象,笑嘻嘻的,就等来了一个字。我去,这陈宇,好闷啊,惜字如金啊,兄弟。今天就是哑巴,这个朋友我也交定了,嘿嘿,我脸皮厚着呢。
“是这样的,相逢即是缘,我们交个朋友吧。”他笑得很谄媚,像舔狗摇尾巴时候的笑。
“萍水相逢。”言下之意,没必要。
“别啊,我可听说了,你为人正直,惩恶扬善,早就想跟你认识了。”虽然,那次升旗仪式他生病缺席了没来,后来也是听说了陈宇的事迹的,自己过耳不忘的本事还是有些用处的!
“哦,随意。”陈宇给出一个中立的回答,就坐下继续看书。
见陈宇不高兴搭理自己,顾子柚很自觉退场,“那个,上课了,我之后再来找你沟通感情啊。”刚好铃声响起,他一口气说完,立马就跑出去了,一阵风一样。
莫名其妙的,他为什么要跟自己交朋友啊,和顾魏有关?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见老郑进来了,摇摇脑袋,甩出这些疑问。
之后,几乎每一天大课间,顾子柚都会来找陈宇,甚至摸清了他的习惯,有时候直接在操场堵他。陈宇依旧对他不冷不淡、不瘟不火,倒是从他的言行中多少看穿了顾子柚,实则就是一个中二乖怂的高中生,嘴巴很能说,也知道很多八卦,但,本质是善良的。
因为,不止一次,陈宇看到他给校园的流浪猫带猫粮和猫条(据他说,是偷拿自己表哥的,很贵的。),看来,顾魏也养猫啊。顾子柚经常跟自己吐槽一些他看不惯的事情,比如他替低年级学生打抱不平。陈宇发现,虽然他经常缺课,有些不务正业,人还是蛮有趣的,渐渐地,就对他改观了。
顾子柚不会主动跟他讲顾魏的事情,一是,被表哥知道了,自己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二是,这是隐私,不能说,再说了,陈宇也没问,好像把表哥给忘了。
考试愈加频繁,陈宇每天都争取多记一个知识点,多看一些错题,哪有什么精力关心其他人,周末偶尔出去一趟滑滑滑板,要不就是好好睡上一觉就当是放松了。
终于熬过了六月初的高考,能够全心全意的投入自己暂时被搁置了很久的爱好,每天都跑出去玩,不知疲倦,整个人都黑了一个度。
“分数够了!我能报公安大学了!”稳稳超过历年录取分数线,哈哈哈,就等志愿填报了!
“儿子太棒啦!提前恭喜小陈警官!”胡女士激动的抱着他,又扑向自己老公。
“稳稳的。儿子就是厉害!”陈先生默默给他点个赞。
“就是,就是,晚上你做饭,一定要庆祝一下!”胡女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吩咐道。
“没问题,我掌厨!”陈先生盖住肩上的手。
“那就辛苦爸妈了,我打下手。”陈宇合上电脑,内心已经平静下来了,分数和自己预估的差不多,高了几分,自己真的很幸运。
七月下旬,他顺利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没过几天,就收到了顾子柚的生日宴会邀请,7.31,20:00,晚香山庄。
请帖背面印有“晚香消歇不处寻,花已飘零露已晞。”看不出来,顾子柚还是个有些诗意的人,只是,语义有些颓唐啊。他思索着,给他回了个好。
“顾总,顾子柚已经把请帖发给陈宇少爷了,说是他已经答应参加。”
他手中的钢笔没顿一下,丝滑流畅的签完字,把文件夹合上,推到了桌边。见他微微点头,刘秘书自觉上前,取走文件悄声阖上门。
虎口卡住下巴,顾魏的眼睛停在左手边一沓厚厚的照片上,最上面的一张,分明是陈宇跟好朋友撞肩的画面,他摩挲着陈宇的笑脸,晦暗不明的眼神有暗流在涌动。
沉默笼罩了整个房间,良久,幽幽的声音传出来一句话,“陈宇,我等你很久了,期待明天的见面。”听得出高兴,但也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大佬的渔网织得越来越密。
小宇,小宇,丝毫没有察觉。
柚子鱼饵好傻,画工是真差,得亏了我们小宇长得标志,也幸好,火只眼力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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