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开始每天盼着蒋宁来。

因为蒋宁每次来王一博家吃饭都会来隔壁叫他，然后肖战就可以顺利地在王一博家蹭一顿丰盛的晚饭。

当然，最后他都会用擦王一博洗完的碗来作为饭票。

有了蒋宁，肖战和王一博的相处也能自然很多，蒋宁不在，两人又是敌不动我不动，要么沉默，要么尬聊之后再沉默。

肖战很纳闷，天下怎么会有如此无趣之人。

王一博很无语，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聒噪之人。

他们像太阳与水星，离得很近，却不愿靠近。

这天在饭桌上，蒋宁和肖战聊起了高考。

“肖哥，我不想奋斗了，我还是回家继承我妈的酒店吧。”蒋宁一边叹气一边啃鸡腿，“或者，你看我出道行不，你们这行有什么门槛吗？我觉得我长得也还行啊。”

“晚上早点睡，别做白日梦。”王一博给他泼冷水。

肖战憋笑：“小宁确实长得不错，像你这种开朗性格的，往往人气都不会差。”

王一博“嘎嘣”咬碎一块脆骨。

“肖哥，你当初为什么出道啊，因为梦想吗？”蒋宁问。

肖战苦笑：“因为高中没考上啊，只能走艺术道路喽。”

蒋宁：“真的假的？”

“真的啊。”肖战叹了口气，一双杏眼里弥漫着苦涩，“偏科严重，数学我才考八十多。”

“那是有点……厉害哈。”蒋宁安慰道，“那你其他科目怎么样啊？”

肖战想了想说：“只记得英语是满分，其他忘了。”

蒋宁：“……”

蒋宁石化得太明显了，连王一博都忍不住侧目：“上次周测，你英语好像是考八十多来着。”

“我要你提醒。”蒋宁咬牙切齿地怼完王一博，又问肖战：“英语满分的话，也不至于没高中上吧？”

肖战答道：“高中分数线是过了，可是江苏竞争激烈，最后只能上个好一点的职高。”

蒋宁问：“什么专业？”

肖战清咳一声，小声道：“学前教育。”

“哦，学前教育啊，”蒋宁点头，又睁大了眼睛，“啊？学前教育？那不是女孩子学的吗？！”

“你幼儿园不就是男老师吗，大惊小怪什么。”王一博淡淡道。

蒋宁咂舌：“什么‘你幼儿园’，那也是你的幼儿园。”

肖战看着他们两人你来我往地斗嘴，觉得十分有趣。

只有和蒋宁互掀老底的时候，王一博那副高冷稳重的躯壳下，才会泄露出一点属于少年人的生动。

“不过虽然男生少，但女生多啊。”蒋宁眼睛放光，“肖哥，你说实话，你谈过恋爱没？”

王一博毫无兴趣地吃饭。

肖战摇摇头。

“不会吧？”蒋宁不信。

肖战：“真的。”

“也对，干你们这行不能谈恋爱。”蒋宁深以为然，“那你的自制力可真行，现在一群女生天天追着你喊‘老公老公’，换做是我，我可顶不住。”

“大清亡了，别整天想着选妃。”王一博冷不丁道。

蒋宁扼住王一博的脖子：“你不给我泼凉水会怎么样。”

王一博：“吃完了把碗捡下去。”

吃完饭，肖战和王一博一起洗碗，蒋宁跑去看电视了。

洗碗池正对着厨房窗户，窗外突然下起了雨，滚滚惊雷炸响在耳边，王一博看着窗外陷入沉思。

“怎么了？”肖战迟迟等不到王一博递来碗，忍不住转头看去。

“没事。”王一博收回视线。

“老王！后面那个是你姐不！”蒋宁旋风似的进了厨房，拽着王一博去客厅看电视。

肖战好奇地跟上去，电视里的记者正在皮筏艇上做报道，浑浊的江水没过了车顶，皮筏艇载着三四个人缓缓漂浮在水面上。

“这个，你看。”蒋宁指着后面那艘皮筏艇上一个模糊的身影。

王一博上前一步，手上还有洗洁精的泡沫，盯着屏幕略微不悦地皱起眉：“这谁能看得清。”

相机终于拍清了那人的面容，蒋宁失望地“啊”一声，偷偷瞄了眼王一博。

王一博一言不发，平静地回了厨房。

蒋宁郁闷地继续看新闻，肖战跟着王一博回了厨房。

“你姐姐去贵州了吗？”肖战问。

“嗯。”

“你很担心她吧？”

王一博手上动作一顿，随后道：“习惯了。”

没等肖战接着问，王一博继续说道：“她喜欢出现场，一去就归期不定，也不管有多危险，为了新闻连命都不要。”

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王一博扫了一眼低头装透明的肖战：“这些事我没跟别人说过，但也不是不能说的，你听了也没关系。”

“你当然有自己的考量。”肖战说。

室内短暂地安静下来，唯有大雨敲打玻璃的声音。

“当明星很累吧？”王一博突然问。

肖战笑笑：“没有哪个职业是不累的。”

“你坚持下来的理由是什么？”王一博问。

肖战停顿了一下，随后道：“因为无路可走了吧。”

“我以为你会说是为了热爱。”

“你是在讽刺我吗？”肖战失笑。

王一博洗完最后一个碗，擦了手转身就走：“想多了。”

肖战动作极快，伸手便将王一博拦腰截住，王一博低头，发现自己已经被困在了直角灶台和肖战的身体之间，动弹不得。

王一博：“……”

这是要上演霸道总裁强制爱吗。

肖战却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不知道你的心情都写在脸上吗？”他直视着王一博，两人间的距离不过咫尺。

王一博抿唇不答，身子向后倾斜。

“我觉得你对我有些误会，我们能把话说开吗？”肖战好脾气地问。

王一博轻微叹息一声，把肖战推远了一些：“我的问题，我不擅长和人聊天。”

肖战不接受这个答案：“我看你和小宁聊得就很好。”

王一博：“……”

王一博看向客厅，额前的刘海垂在眼前：“他不一样。”

肖战羡慕道：“你们关系真的很好啊。”

王一博反问：“你跟你队友关系不好吗。”

肖战没否认：“那只是同事。”

王一博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假？”肖战笑道，“不用摇头，我看得出来，像你这种环境长大的孩子都是学不会伪装的。”

“哪种环境？”

肖战眨眨眼睛：“有钱，聪明，长得好，还有一个愿意无视你的臭脾气真心跟你好的朋友。”

王一博似笑非笑：“你的人生就这些追求吗？”

“因为那都是我没有的。”肖战一哂。

“没钱？”王一博质疑道。

肖战承认道：“韩国爱豆确实赚得少啊。”

“笨？这个我认同。”王一博上下打量着肖战，“丑？”

肖战凑上前，咧嘴一笑：“整牙了。”

王一博掰着他的下巴把人推回去：“好看，拿远点。”

他没刻意放轻力度，在肖战的下巴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

“呃！”

王一博愣了愣，思考自己是不是弄疼他了。

“幸好我的下巴是真的。”肖战开着玩笑，揉了揉下巴，表示自己没事。

真够娇弱的。

王一博摩挲着手指，把视线从那道痕迹上移开。

“你这种开朗的性格，朋友肯定不少吧。”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肖战这才反应过来，王一博这是惦记着饭桌上他跟蒋宁说的话。

“朋友还分真心和假意呢。”肖战也往灶台上一靠，和王一博并肩站着，“等我们再熟一点就告诉你。”

王一博说：“你现在说的也不少了。”

“那你记得保密啊。”肖战懒洋洋地说，“等我以后红了，你可别跳出来爆我黑料。”

王一博突然有了想逗他的心思：“人家给我钱我为什么不要。”

肖战错愕地扭头看他：“我这么信任你，那钱你拿着安心吗？”

王一博：“……你先从我家灶台上下来。”

“不好意思。”

“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就嘴严一点。”王一博双手在身后撑在灶台上，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距离感少了很多。

肖战撇撇嘴：“我也不是对谁都这样。”

这话听起来有些暧昧，肖战不自在地找补：“我是说，你不像是那种会八卦的人。”

王一博一边眉梢轻轻挑起，眼底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疑问：“我们才认识多少天，你对我这么了解。”

“感觉，you know？”肖战屈指点点太阳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觉得你靠谱，那你就是靠谱的喽。”

笨的要死，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王一博不以为意。

风更大了，卷席着落叶撞击着玻璃，里屋像是有盘子打碎的声音，然后就是蒋宁的一声“卧槽”。

王一博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一沉，快速向最里边的房间跑去。

“王一博……”房间里，蒋宁落汤鸡一样地站在窗边，和狂风博弈了许久总算把窗户关严实了。

肖战闻声赶来，房间内没开灯，借着客厅的光亮，他看见碎了一地的盘子，和滚落在地的各种水果，目光顺着这一地狼藉继续向上，他的心一沉，看见了供桌和灵牌。

“出去。”王一博挡住他的视线，目光很淡，脸上似乎带着寒冰一般的冷漠。

肖战心知他撞见了不该知道的，点点头回了自己家。

蒋宁识趣地去洗手间擦头发，王一博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果，拿扫把收拾了盘子碎片，又摆上新的供品，平静得有种让人窒息的压迫。

做完这一切后，王一博凝视着照片上的两个人，女人笑容灿烂，男人温和含笑，两人的眉眼间都能看见王一博的影子。

“爸妈，对不起，我忘了关窗户。”

王一博很想表现得乖巧一点，但常年没上扬过的嘴角只能勉强牵起一个难看的弧度。

“打扰了，你们要实在气不过，就来梦里揍我一顿吧。”

他顿了顿，目光渐渐黯淡下来，心脏深处一波一波的疼痛逐渐袭来，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是我不孝，都快忘记你们长什么样了，你们来梦里骂我一顿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