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悠悠转醒时,夜幕已然深沉如墨。他们应该置身于临安城的荒郊野外,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黎明费力地摸索着坐起身来,只觉自己落在一处繁茂的草丛之中,稍一动作,后背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谢长卿已经不在他的怀中,他强忍着疼痛,挣扎着站起身来。
“阿布,阿布,谢长卿呢?”黎明焦急地呼唤道。
“无法定位,但是你们摔倒的时候,他还在你怀里,现在应当是顺着山坡滚下去了。”阿布回应道。
“那我此刻是否仍处于隐身状态?”
“没错。”
黎明心中有了底,艰难地迈出草丛。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仔细审视着周遭的环境。此地应是临安城的郊外,此刻正值夜半三更,自然不见半点亮光,按常理附近应当有农户居住。
所幸黎明还记得火咒,他寻来一些树枝,制成一个火把,随后顺着山势向下探寻,期望能找到谢长卿。幸运的是,两人相距并不远,黎明很快便在一条潺潺的小溪边发现了他。
黎明先在溪边燃起一堆篝火,这才敢缓缓靠近,仔细端详起谢长卿。只见他遍体鳞伤,很多伤口都化脓了,衣裳破烂不堪,原本的颜色早已无法分辨,全然被鲜血浸染成了刺目的红色,整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黎明几乎要认定他已经死了。
他的头发凌乱不堪,部分发丝遮掩住了脸庞。黎明轻轻拨开那些头发,这才第一次清晰地看清他的面容,心中的第一反应便是:太瘦了!脸颊消瘦得不成样子,再加上满身的污垢,乍一看仿若四五岁的幼童。
黎明伸手试探了一下,感觉谢长卿身体滚烫,应该是发烧了。他取来一些水在火上烧热,接着小心翼翼地褪去谢长卿的衣物,有些衣服已经和溃烂的伤口粘连在一起,黎明实在不忍,只能将其剪掉,不由得边剪边轻声安抚:“不疼不疼,等伤口好了就不会疼了,往后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待将谢长卿全身洗净并上好药,黎明已经是大汗淋漓,疲惫至极。他实在寻不到合身的衣物,便将自己的衣服裁去一半给谢长卿穿上,即便如此,衣袖依旧长得离谱。
没有退烧药,黎明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会醒。想到此处,黎明打算先将他安置在火堆旁,自己也去梳洗一番。然而,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黎明刚一放下他,谢长卿便一把紧紧抓住黎明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不要,不要打我。”这一声呼喊瞬间让黎明心软,再也不舍得松开手。毕竟,谢长卿是他最为喜爱的角色,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因为他,如此想来,倒也算是颇有缘分。
这一抱一直持续到天亮,黎明的手几乎麻木,也困的不行,抱着谢长卿打起盹来。忽然,黎明感觉怀中之人动了动,谢长卿缓缓睁开双眼,平静地注视着他。黎明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明明是一双圆润的眼睛,可眼神却全然没有孩童应有的纯真,仿若冬日里冰冷的湖泊,平静而冷漠。对于自己为何身处此地,又为何被救,他似乎毫不在意。
“你……你醒了,既然醒了,那我就把你放下来了。”黎明竟有些结巴起来。
“这种老套的把戏,一次就够了。你们还来第二次,真当我是傻子吗?”稚嫩的声音平静地吐出这番话,语气中满是憎恶与厌倦。
“什……什么?”黎明一脸茫然,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
对方冷笑一声:“走吧,是不是打算离开临安城了?”
“啊,对!”黎明被对方的话弄得晕头转向,还在思索他方才那句话的含义。这见面的场景与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原本他还期望能好好表现一番,在男二面前刷一波好感度呢。
正思忖间,只见这个冷面小孩竟直直地在他面前摔倒了。
“噗,”黎明实在忍不住笑出声,但瞥见对方冷漠的神情后,又赶忙强忍住,“衣服太大了哈哈哈,肯定是衣服太大了,要不我背着你走吧。”
谢长卿这才发觉自己浑身已被清理干净,还换了衣裳,伤口也涂抹了伤药,不再像之前那般灼痛难忍。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这次居然换了新花样,做得如此逼真。
“如今临安城的几个出口必定已被封锁,说不定还设下了结界。我昨夜思考了一夜,若想乔装打扮混出去,定然行不通。世子一心要抓你,想来对你这般年纪的孩子定是宁可错抓,也绝不放过。”
黎明嗓音干涩沙哑,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所以我打算强行突破,我会直接把你绑在我背上,然后御剑飞行。若能直接飞出去,那便是我们的运气好。若运气不佳,免不了一场激烈的打斗,不过你放心,我拼了命也会带你离开这临安城。”说着,黎明从储物戒中取出几块饼子,只是饼子已有些发硬,“先吃点东西吧,一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谢长卿瞧见烧饼,眼睛陡然一亮,如饿虎扑食般迅速从黎明手中夺过饼子,狼吞虎咽起来,全然不顾形象,看得出他已许久未曾进食。黎明在一旁看着,心中很不是滋味,怜惜地说道:“别急别急,这些全都是你的。”又担心他噎着,取了些水放在他身旁。
吃完饭,黎明让谢长卿自行上药,自己则坐在一旁调整气息。
“阿布,阿布,给我九转金丹。”
“你可想好了?九转金丹虽能让人在短时间内修为大幅提升,但药力过后会有反噬。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可能会出现真气乱窜、法力尽失的情况,严重些甚至会导致经脉受损。”
唉,没办法,要不是有结界,我直接隐身带着他飞回去了。黎明心里默默叹气,却仍答道:“我想好了,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他离开这临安城!”
黎明服下九转金丹,又休整了一个上午,终于将气息调匀,昨日所受的伤也好了许多,勉强将九转金丹的药力在体内运转起来。这时,他才回过神来,瞧见身旁的小孩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看什么呢?”黎明觉得他的模样甚是可爱。
对方侧过身去,不再看他,也不言语。
黎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这一上午谢长卿对他一直爱搭不理。方才问过阿布才知晓,此前世子常故意安排人来救谢长卿,给他营造出即将获救的假象,然后在他满怀希望之时又将他拉回深渊。黎明估计谢长卿是把自己当成了这类人。
黎明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救他出去,不然谁来还自己清白。
“好了,走吧。”黎明迈着坚定的步伐,仿佛即将奔赴生死战场,身旁的小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现在把你绑在我背上,稍后若是遇到状况,你千万不要出声。那个玉坠我重新给你挂在身上了,你放心,关键时刻它会保你一命。”
这个玉坠本是原身一直佩戴之物,黎明也从未取下。后来他佯装失忆,问过师父才明白这是保命之物。昨日情况危急,他一时冲动便取下来给了谢长卿。
黎明说完,也不期待对方回应,大声喝道:“断水!”断水剑闻声而至。
今天就全靠你了,断水!黎明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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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