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

看着那灯光下的侧脸，王一博出神。

弯下腰，指尖想去摸一摸，那在屏幕里自己看过许多回的五官。

轻声喊了许久不应，也不知道床上的人是否真的睡熟过去，对还待在自己住处的外人，毫无防备。

“我走了喔。”

告别的话，最后一个字尾音被吞没。

王一博还是没忍住，贴上了肖战的唇，只是轻缓地触碰，却像是久渴的旅人终于饮得水，心头按耐不住的骚动都被抚平。

不敢往深探，怕吵醒睡着的人。

王一博头脑发昏，也没有心思去想，自己怎么会被这无声而隐秘的氛围而迷惑，去亲一个男人。

只是遵从内心。

逗留的时间太久，他又凑近轻啄了两下，隔开一点距离，便想离开。

一抬头却意外对上了那双笼着雾气的眼眸。

在昏黄的光晕下，泛着点莹莹的光彩，正朦朦胧胧望着自己。

王一博心头一紧：“我……”

他慌了神，膝盖软倒，跪在床边，胳膊僵硬地撑在床畔，目光撞上肖战的那双眼睛，心如擂鼓。

想逃走，腿却像灌了铅纹丝不动，挪也挪不开。

于是，他看见，躺在床上的肖战开口：

“王一博。”

对方抿了抿唇，没有一贯的冷淡或不耐烦，仅仅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你刚刚是在亲我吗？”

王一博慌得简直想原地消失。可没等他站起来，撑在床边的手就被抓住了，是肖战。

那带着凉意的手指贴在皮肤上，却像是火星子滚过，要把人烧化。

他怔怔的看着人，察觉到那手指不光是抓住他而已，更是一点点往上攀，最后轻轻一拉，顺着惯性，两个人的距离瞬间又变得亲密无比。

肖战抬起身来，与他双目对视。

鼻尖凑得好近，气息交缠在一起，比刚刚王一博偷亲他时，还要暧昧黏糊。

“还要来吗？”

肖战独特的尾音上翘的声音，像在撒娇，直往王一博耳窝里钻。

“什，什么……”王一博紧张得磕巴了。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下巴便触上轻得好似察觉不到的啄吻，始作俑者正微微仰着头看他，眼角弯弯，像两枚可爱的月牙，好像只把这过火的举动当做酒后的游戏。

“亲我啊。”

王一博的脑袋轰一声，仿佛被炸得七零八落，失去思考能力，只凭冲动叫嚣着凑上前去——

猛地惊醒，天光大亮。

屋内还是静悄悄一片，只有耳边传来的隔壁床队友的鼾声。

王一博脑门全是冷汗，掌心攥紧了毯子，掀开一看，下身早已硬挺，咬牙发泄，他憋着劲儿，生怕被人听到异常，脑子却全是避不开的想象碎片，不该出现的人，不该出现的举动。

肖战只会冲他翻白眼，冷嘲热讽，再态度温和，也不可能主动说那种撩拨人的话。

王一博大力薅了一把头发，发泄过后仰躺在床上，愣愣盯着天花板发呆：

真是疯了。

不管王一博这头怎么兵荒马乱，肖战还是老样子，该训练训练，该休息休息。

走进更衣室，肖战拿过毛巾擦了擦汗，还没换下训练服，原本站在里面的人已经三三两两离开了。

旁人似有若无的视线落到身上，肖战自然是能察觉到的，无论是关心善意的注视，还是带着怜悯探究的目光，他始终神色平静，全当做没看见。

疲于社交，懒得客套。

唯独一道直勾勾的，带着烫人温度似的视线，让他浑身不自在。

手里捏着毛巾等了好几分钟，始终等不住，才终于扭过头提醒：“我要换衣服了，你还不走吗？”

鬼知道隔壁速滑队的屋子门被哪个大力水手给踹坏了，这会子居然还要借用花滑队的地方。

这个王一博，他们训练都结束了，人走光了还磨磨蹭蹭，就摘了头盔和冰刀，占着角落不走。

肖战放下毛巾，手里拿着准备换的便服，身上还是训练穿的黑色紧身衣，他倒是想脱，但知道背后杵着个人，好尴尬。

不料王一博听了提醒也不走，反倒站起身过来了。

“喂……”

肖战莫名警惕地看着离自己就几步远的人。

“肖战，那个，”王一博眼神闪烁，停顿了几秒，才盯着他的脸说，“我等你好半天了。”

是的，他训练结束都快大半个小时了，按理说该和队友们一起去吃饭，却没去。

一直坐在角落里等肖战下冰。

肖战心头一跳，面上却是露出不解：“你等我干什么？”

王一博抬手，拳头抵住嘴轻咳几声，像是缓解尴尬：“上次你不是请我吃面了吗？今天，今天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

礼尚往来，他这理由倒是很正经。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在肖战耳朵里，总有点说不上来的味道。

手机微信上几句话就能讲好的客套话，偏要到训练场来蹲自己，这个王一博……肖战抿了抿唇，有点纠结。

“那你转过去先。”

“哎？”

肖战剜了他一眼，扬了扬手里拿着的衣服。

王一博像是才意识过来似的，背过身去，手插在兜里，视线乱跑，不知道落在哪处。

都是大男人，换个衣服而已，扭扭捏捏……他心里嘀咕着，但肯定是不敢讲出声。

等肖战换得差不多了，他眼睛的余光扫到对方衣摆放下前暴露出的不见日光的局部白皙肤色。

心里还是免不了一阵骚动。

毕竟想象，跟现实里看见还是大不一样的。

肖战没拒绝王一博的邀约，他也不想显得过于避嫌，好像自己跟这家伙真有点什么不清不楚似的。

两个人走在路上，还保持了好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

说是请吃饭，但运动员集训期间哪里好外食？于是兜兜转转的，王一博去食堂拎了一袋子肉蛋菜和红薯粉。

他知道肖战是C市来的，所以打算带人回去煮火锅吃，当然跟外边卖的不一样，辛辣刺激的肯定不行了，只能说吃个情怀和氛围。

他王一博就是厨房杀手，别的什么硬菜肯定不行，外卖又不能吃，说来说去请人吃饭就是个借口，肖战当然也心知肚明，一路慢悠悠跟着他走。

“锅底煮的……西红柿的，”王一博匆匆忙忙地开了电火锅，“还在训练，别的也吃不了，简单涮一涮。”

肖战倒是没什么话好说，站在屋内，四处打量。

这边三个人住，有点挤但还干净，其他两个室友这会儿不在。

肖战见他手忙脚乱的，眉头都要打结了，这笨小子，要等他弄完能吃上，不知道得几点钟。

叹了口气，干脆撩起衣袖一起帮忙。

这请的哪门子客？除了菜肉全是刷的王一博的卡，其余的活儿都是肖战这个客人帮忙一块干的。

王一博尴尬地坐在桌前，伸着长筷子替肖战涮肉涮菜，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脸色。

所幸，肖战没露出什么嫌弃的模样。

等到碗里都快被王一博堆成小山尖，肖战才不得开口：“你不吃吗？”

他见王一博碗里就是素面条，人头大的海碗，满满的，就拨了点菜叶，清汤寡水的，看着都没食欲。

王一博却是乐呵呵，呼噜噜地吸着，“你吃，我最近摄入量大了，还是控制点好。”

吃多了还得多练，伤不起。

肖战放下筷子，心里不舒服，“你要控制，我就不需要了？非得这会子要吃不吃的？”

不知道哪门子的火气，肖战平常挺能忍耐的，对着王一博却总控制不好，阴阳怪气，一句话险些没把这傻小子给噎住。

“肖战……我……”王一博不吃了，手里攥着筷子，不知所措。

怎么就生气了？

他委屈巴巴地坐在那儿，面前搁着碗，不敢再动了。

肖战盯着他，盯了好一会，自觉说过分了，咽了咽唾沫，话堵在喉头说不出。

不料王一博倒是乖觉，“对不起”连声地冒出来，明明不是他的错，却朝着肖战道歉，搁在桌上的手指缩着，无处安放。

肖战拧起眉头：“你道什么歉……”

最近队里那些关于肖战受伤退赛的传言，王一博哪里不清楚，他光想着怎么安慰人，让肖战吃好吃开心些，确实是没顾虑其他。

比如听到自己提要训练如何如何，肖战心里会有多难受……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你别生气。”王一博哄人没什么诀窍，反正就是有事儿先认错，不管三七二十一，自个儿先递台阶。

肖战蹭地站起身，哪儿还有吃的胃口：“王一博你想干什么，要你管我心情好不好？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肖战知道自己莫名其妙，无理取闹，但就忍不住要说这扎人的话，也看不得王一博那副迁就样子，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呢，总做这些似是而非的举动。

“你请客，光给我一个人吃好的算怎么回事？”肖战拧巴极了，“上回在我那儿吃了也就吃了，我也没打算要你回请什么的，你又非得这样……”

来来去去的，纠缠不清。

肖战话没说完，说不出口，他心里乱得很，一会儿想到王一博夹的菜，一会儿想到那天晚上假装不知道的亲吻，一会儿又想到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

“肖战。”王一博坐不住，也站起来，伸手攥住他的胳膊，“对不起，我只是想……”想把好的东西给你。

他踌躇着，难以说出口，这话听上去太奇怪了，太暧昧了，太……

肖战哪里看不出他眼神里的意思，手往回抽了抽，抽不动。

两个人就那么怪异地沉默着。

回忆的碎片又忍不住窜出来，肖战想起来，那天晚上在冰场，王一博给自己贴创口贴的样子，还有自己一时兴起想逗他的话：

“王一博，你该不会是……”

当时话没说完，王一博那一根筋的脑子也压根没听出弦外之音。

“王一博，”肖战闭了闭眼，轻声道，“你到底，想和我是什么关系？”

王一博哑然，手攥着肖战的胳膊，不知道该怎么说：“我……”

“如果没有那个意思，就不要随便做让人误会的举动。”肖战重新睁开眼，盯着王一博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王一博心头一跳，手指又攥紧了几分，无意识间勒得肖战皮肤发热发疼。

肖战见他不说话，没了耐心，咬牙甩胳膊挣开他的手，转身拎起袋子就要走。

还吃什么？这饭吃得他胃都要痛了。

两个男人，这么矫情。肖战唾弃自己，自从那天晚上后就变得古古怪怪，又骂自己跟一个笨蛋计较什么。

刚开始就是王一博犯轴，非要来摸自己，骚扰自己。明明是陌生人，硬要凑上来，说些奇怪的话，做些乱七八糟的举动。

结果手刚触到门把手，就被摁住了。

指节被捉住，硬生生掰开，王一博的手掌好大，能一把包住肖战的整只手。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进了温热的怀里，背抵到胸口，两个人的影子都嵌在一起。

王一博的力气很大，只要使出全力，肖战挣不开，只能被迫锁在他双臂范围内。

肖战艰难地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对。

“误会什么了？”

王一博撑着手臂，把人按在门边，几乎快贴到没有缝隙，见肖战不回答，又皱着眉头重复，“误会什么了，肖战？”

肖战咬了咬牙，抬起下巴凝视：“不关你事。”

王一博盯着他，心里不解、委屈、愤怒诸多情绪搅合成一团，踌躇又踌躇，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听到门口传来拧动钥匙的声音。

肖战显然也意识到了，急忙踩了王一博一脚，趁着他痛呼注意力分散的时机，推开人。

“哎，还没晚上呢锁什么门啊……”季明刚和大石俩人从便利店买完东西回来。

一开门迎头就撞上慌慌张张的肖战。

“！”“卧槽……”

肖战没空跟这俩人打招呼，忙不迭就跑了。

什么情况？

季明一眼就瞧见了屋里站着的队长，沉着脸不说话，只看了一眼勾肩搭背的俩人，转身往里屋走了。

桌上零零散散地堆着没吃完的食物。

季明朝着大石挤了挤眼色，怂恿他去探口风，大石却摊了摊手，没敢多话。

难受极了。

王一博胸口都堵着火，他踱步，不解，心里其实又有着模模糊糊的猜想。

肖战那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发火，就因为吃顿饭的事儿，不至于……

王一博心里七上八下，捏着手机，在对话框里打字，来来回回，打了又删。

一直“正在输入中……”

怎么发都觉得不好，他恼得揪了一把头发，只觉得从来没那么烦恼过。

都是为了一个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