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与姜尚汤的交情是从高一开始的,不像发小间的情谊那样,一起手拉过手,经历了十年起步的光阴。
山高水远,上个学期期末,没有考试,长达三年的疫情全面开放,视频通话已经成了两个女孩的习惯,何老师留下了自觉预习的作业,可是张丽根本没看信息,发着高烧,很烦班群弹出的消息。
“什么东西?作业?”
她从床上飞起来。
就是一个自觉完成的作业,把张丽吓成这样,她大概看了遍何鹫发的内容,六科文化预习加体育锻炼,字数比自己写的议论文还长,胜平六中真是花样百出。
手机传来姜尚汤的轻柔声线,是她对张丽的忠告:“丽丽,老师发了接龙。”
“我知道。”
张丽穿着加绒卫衣,心跳加速异常急促:“汤汤,你等我一下,我关下门。”
她家里是农村的,每周日徬晚一个人搭出租车上学,星期五放学也是。想起自己以前总是回家不打开微信看班群,张丽就浑身酸痛,有想哭的欲望却哭不出来,泪腺或许在何鹫骂她时便流干了水。
“你家里有网络,为什么不完成老师的要求?”
张丽被吓哭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接龙就是一件琐事,无关紧要,不明白何鹫戴小蜜蜂吼她做什么。
晚读朗朗声小了点,姜尚汤搬了自己的小凳子,坐到张丽那边的座位,很担心她。
二班们门口的石凳坐着很冷,只见张丽越发委屈,两眼汪汪。
何老师眉头不悦,却没让姜尚汤回去,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张丽看:“这是老师能快速知道你们回家安全的方式,你们以为,是玩手机游戏那样,随便点击几下就行了是吧?”
“我大学不是学英语专业的,学的是统计学,老师像你这么个年纪的时候,也经历过这样的历史性事件,形势严峻不亚于现在的新冠。明天市医院的医生会过来向你们进行核酸检测,上课又要开始在家看直播了,这是十分悲痛的。”
何鹫的声音停了一下,张丽立即由哭泣变成了抽泣,只见老师的声音轻了些,面容变得慈祥:“女孩子,要懂得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听明白了吗?”
“嗯嗯,老师,我知道了,”张丽摇头,“以后不会的了。”
“不会什么?”何鹫向来不喜欢学生模棱两可的回答。
张丽脑子似乎思索了一下,嘴巴组织起来语言来,比较磕巴:“不、会、不、接、龙。胜平理科班二班,不能少任何一个人,更不能少了张丽。”
何鹫无比欣慰:“好,不愧是我教的学生。”
张丽是个自来熟的女孩,姜尚汤生得清冷好看,学习细心还勤奋刻苦,优点多得数不完,有这样的年级第一坐在自己的后桌,张丽每天在学校很开心。
“汤汤,我回来了。”
她第一次被老师骂,觉得丢脸,还想再哭一遍来着,但是忍住了。
姜尚汤问:“丽丽,你还好吧?”
张丽的记性只有三秒,忘了自己才擦完眼泪:“没事。”
她夹子在此时滑下,还在姜尚汤眼疾手快,帮她接住了。
但是,姜尚汤不小心把弄坏了她画的手抄报。
姜尚汤惊讶地啊了一声:“对不起。”
张丽还是说:“没事。”
二班的文娱委员是陆敏敏,画技不是好,只会写一点点东西,她认为张丽是整个实验班画画最好的人,交手抄报的时间迫在眉睫,张丽那天不想晚读了,也没心思再画一张,就放任不管了。
“汤汤,如果我又忘了接龙,能提醒我一下吗?”
“可以啊,”姜尚汤很自然地答应了,“不过张丽,你好像对我发火了,脸色不太对劲。”
张丽不承认:“没有。你让一下吧。”
说完,她把夹子收好在书本上,照了照镜子。
剪损的八字刘海已经长长了,张丽别在两边的耳后又换了新的模样:“想不到我没刘海的样子,这么青春洋溢。”
姜尚汤眼神惘然,不知所措,觉得她变了一个人,成熟了不只一星半点。
看着她嘻嘻哈哈,坐好了座位,姜尚汤照常拿起笔背单词。
“early,early,早期的,早熟的。作副词时,有`提早,在初起'的意思。”
前方的人合上了小镜子,姜尚汤听到张丽的喃喃自语。
她说,以后不扎双马尾了。
张丽经常早起,连午觉时候也不放过,姜尚汤看见其他女生还在睡着觉,她就在镜子面前扎双马尾。即便起床晚了点时间,也会顶着不去公共地区扫地的压力,仿佛扎双马尾是她学校生活的全部。
作为女生,姜尚汤没有玩游戏的爱好,张丽也是。
但是张丽房间会有一些明星周边。
墙壁上的挂绳,夹着他们的照片。
张丽换成了自己与家人的照片。
“看吧,这是我小时候的样子。”
她从相册里抽出一张双人照,手指着介绍道,“她这是我的亲生哥哥。”
张丽发现手机摄像头没有照到她哥,姜尚汤看不到,所以她向右移了手机位置。
“我的亲生哥哥,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姜尚汤道:“我喝着枸杞温水呢,丽丽你在这个时候逗我,真当我脾气好吗?”
“哈哈。”张丽不好意思地傻笑了几声。
姜尚汤觉得明星没有什么好追的,所以也没有追星的习惯,傅任生以前给她看过一些瓜,面对这种特殊群体,她对他们有些偏见,但不知从何而来。
有的一天到晚哥哥哥哥的叫,为他花钱买流量,有的把他当精神寄托,仇视父母不理解自己。
很明显,张丽没有这些情况,她讲过她追的是一个努力人设的女明星。
“我是因为她,在妈妈的手机里了解到了不一样的世界,家里人不知道我追星,但是很支持我打破中国地界的南北差异,上天津的大学!”
张丽只和姜尚汤聊过一次追星的话题,看到她笑得那么阳光幸福,姜尚汤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视频里再次见证,埋积在心里那片的阴影又重了很多。
傅任生给她看的是,一段小女孩追星入魔,成绩严重下滑,与父亲发生争执的黑色文字,下面配的图片导致姜尚汤心理不适,干呕了三秒。
有个人的声音敲醒了她,也突然理解曾经的同学为什么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那是初三的想法了,以为毕业季改邪归正会风平浪静。
她保温杯的水喝了一半。
姜尚汤说:“你这么早就想好志愿了。”
胜平学习厉害的佼佼者太多了,张丽的成绩在实验班一直不是那么耀眼,挣扎在班级中下游,倒数第十的实力。
“对呀,”张丽只觉压力山大,“录取分和我的成绩差100分呢。”
“已经不早了,许其风初中毕业那会儿,背着小书包,热血沸腾!”
“目标清华北大,国家好男儿。”
“噢!我想起来了!傅任生也是这样。”姜尚汤的情绪被张丽带动了,“他臭不要脸的,敢在我这个年级第一面前嚣张跋扈。”
“他成绩不赖嘛,嚣张一点,别人会觉得他没有架子。”
姜尚汤其实没有很仔细地考虑自己的将来。
“书读到本科就行了。”
张丽听到姜尚汤说话了:“喂?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她吃完药过了一个小时,不指责自己目光短浅,反而觉得挺美好的。
读书这条路如同海市蜃楼,高尚,也很漫长。
“我这样的人点到为止即可。”
张丽疑惑:“你说什么?怎么讲到傅任生就网卡了呢?”
姜尚汤瞳色明媚,睫毛生得长。
她拿着手机把腰坐直:“我想好了,我的志愿应该照着傅任生一样填。”
“我没听错吧?”张丽眼神中戴了几分敌意,“你要和我们正常考生竞争。”
“你的成绩直接可以保送了好吧。”
张丽说了这么久,没喝过水,嗓子痛哑了:“不开玩笑,汤汤,千万不要踏进高考这浑水,很深的,发挥失常了怎么办?”
“虽然没见过你失手,但是不排除有的学生,或者说其他学校,保留实力,养精蓄锐,这种精神变态的学霸会和你玩心态。”
“阴谋论,害人不浅的。”
姜尚汤不信她的话,还鄙夷张丽:“你迷信。”
“你别竖中指啊。”张丽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没素质,怀疑是触到人家毛鳞了。她势头没有下来,倒是反问姜尚汤:“你认不认识江白?”
姜尚汤眸光闪动,回道:“不认识。”
“和汤汤的姓氏同音不同字诶,他是我们胜平特优班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肯来实验班和我们成为同学。”
姜尚汤的嗓子接着逼问:“然后呢?”
张丽退烧贴没胶了,撕了下来。
“然后……”她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然后……”
姜尚汤散下长头,道:“阳了不能熬夜,早点睡吧。挂了。”
张丽在屏幕外面哭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顺手揉了揉。
“好辣!”
谁知,小镜子能照出要妖怪来,眼睛的红丝分布像一张蜘蛛网。
张丽觉得和姜尚汤成为朋友,有股奇怪的感觉,这种奇怪的点好像是她说的不停,而她热心地选择性作答。
美丽的苏妲己:汤汤,你外冷内热,不知道你以前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傅任生就放条线,不愿意和我说明白,如果你哪天撑不住了,要记得有我张丽这个朋友。
美丽的苏妲己:我们毕业后,应该很少见面了吧。
另一边,姜尚汤百感交集,也发了一段比较文艺的文字:你会越来越幸运的,来自朋友的祝福。
现在进行时:晚安。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可是姜尚汤就是这么欺骗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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