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晚八点,一辆黑色的商务用车停靠在邝南省澜泽市公安局外。
陈格真的秘书张康年从副驾下来后,向里面的接待人员递了一张纸条,然后打了个电话。
半个小时后,司机将车开了进来。
纸条上是孙竞成曾经申请了两年的项目支出。
孙竞成一直以来爱惜羽毛,但无论如何派系才是权力斗争中获利最快也最成熟的模式,因此孙竞成与冯尚已不睦,这笔经费也迟迟未能下批。
这次会议上的邝南省省委调整突然,孙竞成本以为会在赵致安案侦查结案后再进行全面调整,未曾设想到冯尚已引咎离职,下一任省委知事也并未能在邝南省委中产生,而是从邝北省调任了陈格真就职。
孙竞成在澜泽市公安局长兼副市长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十一年,治理有方,他是公务员出身,职业官僚,一点点升到了这里,今年五十六岁,还有四年就面临退休,如今邝南省安华工业案暴雷,而他十一年前从未参合过安华工业赵致安乃至孙行辉一事,本可以平稳退休。但他不得不多想一点,人老了,思维也发生了变化。
他开始想要更多,例如在退休前进入省委。
或者在澜泽市有自己的一脉人马,以确保自己退休后还能享有在任时一样的待遇。
因此孙竞成选择在这个最后关头加入对赵致安乃至安华工业的清算,他要得到一点额外的利益。
陈格真在孙竞成原先申请的金额后面又加了一个数字。
现在陈格真的意思是让孙竞成现在站队,来换这笔经费下达。
张康年对孙竞成说:“我们知事说了,让您好好想想,虽然说远水不救近火,但您何必惹火烧身呢。”
孙竞成本就求稳,陈格真履历亮眼,他没有必要不接过来这根橄榄枝。
他只想了一下,便对张康年说:“你回去吧,就跟格真知事说,我答应了。”
张康年补充道:“是,孙市长。陈知事的意思是,越快放人越好。”
一个小时后,齐穆扶着云则从公安局走了出来。
天怎么这么黑,云则想。
实际上周围的路灯是新换的五万瓦功率的路灯,已经可以说是晃眼了。
云则只觉得有成线状的的,像是裂痕一样的白光从黑夜中照了出来。他见到齐穆的时候,齐穆对他说:“我们局长说上面要他放人。”
随后他觉得耳畔一阵嗡鸣声“刺啦”一声划过,随后,他便觉得头重脚轻,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齐穆没有准备,此时慌忙去捞他,才堪堪在云则完全栽下去的时候捞住了人,她接云则的时候就觉得他的嘴唇有些苍白,可能是低血糖。
她听到不远处发出“哒”的一声,那辆车的后座车门开了。
那辆车是邝南省的牌照,但齐穆并没有见过这个车牌号。
云则此时意识尚在,对齐穆做了个手势示意。
五分钟后,云则觉得耳边的爆鸣声减弱后,几乎用气音对齐穆说了句:“走吧。”
齐穆搀着云则走到了车前,立刻从车里伸出了一双手,护着云则的头,将其扶进了车内。
是周音勉。
周音勉在车窗里看见云则滚下来的那一刻,打开车门本想冲过去,但顾及其它只得留在了车内。陈格真希望在赵致安案局势未名之前秘密操作,因此为防节外生枝,周音勉尽量避免露面。
周音勉把云则搂在怀里,对齐穆点了下头。
齐穆看到周音勉的时候就愣住了,看见周音勉把云则搂在怀里更是震惊,一时不能回神。
齐穆复杂地看向周音勉,好一会儿说:“他可能有点低血糖,等一下,我给你拿糖。”
周音勉向齐穆点了一下头,三四分钟后,齐穆回来了,把糖喂给了云则。
周音勉对他的家庭一向是别人不提,他也不说。更何况在众人眼中,父亲去世后,后妈与继子女就等同自动解除了亲属关系。
他父亲去世的时候,陈格真任邝北省副省长,当时周父的生活重心也随之转到了邝北,但其主要产业一直在朝京与陵安省。而孩子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童年时期,周音勉又一直由其姥爷抚养,给人的印象与其是周父的儿子,不如说是其姥爷的外孙。
因此很少有人将周音勉和陈格真关联起来。
周音勉简短地向齐穆解释道:“陈格真是我继母。”
“啊,这样啊。”
周音勉小心翼翼地扶着云则,一声声喊着:“云则。”,云则上半身都倒在了他怀里,贴在他的身上,胸膛微弱地起伏着。
他心慌地用手去碰云则的额头,不知道要怎么办,陈格真说要保密进行,带云则去医院显然是不合适的,只好低头观察着云则的脸色。
过了一会儿,云则缓过来了,逐渐直起身子,从周音勉身上离开。
他仍旧头脑昏沉,只听见好像是周音勉的声音,喊他“云则”。
云则。
他说:“我没事,让我休息一会儿。”
周音勉握着云则的手,侧着头看他,直到云则又回握住周音勉的手,周音勉才放下心来,对司机说:“可以走了。”
周音勉重新小心翼翼地把云则挪到怀里,他只感到一股难以言喻地失而复得的体验,是喜悦吗,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在被昆虫噬咬。
云则在他身边,他明白这无非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是无意而隐形的特权。
如果陈格真没有调任邝南,而如果他也没去找陈格真,又没有跟着一起回来,云则会去哪呢,还会再来找他吗。
他轻偎着云则,感受到云则的身体在他靠过来的一刻极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如常。
云则会爱他吗?
在他不知道“迟小才”是云则时,他便陷入了单恋的狂想,他似乎没想过云则会不爱他。
他太自信了,自信到有些轻浮,他太相信自己会被人爱了,同时又以为得到爱太轻易。
他后悔,他不是初次见云则就被他身上那股“旧了”气质吸引吗,该死,他为什么不多想一点儿?
他以为他的过去太轻易,他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将此替换代替。
当时周音勉甚至不以为赵致安是个劲敌,以为他已经出局,他要坐牢了不是吗?只要他们不再相见,他们之间那藕断丝连的感情又怎么能再持续呢?
他太幼稚了。
他一手握着云则的手,另一只手轻放在云则腰间,云则怎么那么瘦,肩膀的骨头硌得他心口疼。
下车的时候,云则依旧有些昏沉,再加上腿疾,才迈下一条腿就踉跄着向前倒去,周音勉又连忙将他揽进怀里。
车库距离卧室还有一段距离,周音勉实在不放心,说:“我抱着你,好吗?”
云则轻微地点了下头,却没有回头看周音勉。
周音勉打横将云则抱起,他真得很轻,云则有一米七五大概,可周音勉感觉他才堪堪一百斤。
他不由得一阵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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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