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一本账册被甩在地上,随后便是一个少年的怒音:"三个月能亏七百两银子,可以啊,李掌柜!"
下首的中年男人将腰弯的更低,不敢抬眼直视上座的少年。这少年便是溪暮,十三四岁的少年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威压。
"这……近月来,手下的商铺都没什么大收益,进账少,出账多,如此一来便……入不敷出了……"李掌柜躬着身颤巍巍的答道。
溪暮已经坐回雕花太师椅上,抿了一口茶便听到这般荒唐、糊弄的借口。气急地把手上的茶杯往一旁的桌子上一砸,力度之大连杯沿都开了一条裂缝
"你真当我年纪小好糊弄!折损七百两因着商铺没大收益?那李掌柜便告诉我什么叫大收益!还是说李掌柜手下的铺子地是金丝楠木铺就,墙是真金白银铸成?"
"这……"李掌柜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将头埋的更低。溪著却没有放过他,而是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噪,冷笑了一声开口道:"李掌柜说没大收益,那我怎么听说前些日子张家太夫人的八十大寿在您手下的留仙阁办了三天流水席啊?"溪暮故作不解地问。
又继续道:"我可是听闻张老爷连门童都各赏了五百钱打酒呢。"
溪暮垂眸说着,一边手还随意地拨弄着腰间玉环上的穗子。话毕后,下首的李掌柜再也辩驳不出一句,姿态都卑微到尘土里了。
几息之间,没有人说话,厅内静的落针可闻
溪暮抬起一双凤眸冷瞥了他一眼,随后站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到李掌柜身旁笑着说道:"李掌柜,下次我再来您可要用自己的笔墨让这账册好看些,不然……"溪暮顿了顿,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这入不敷出的铺子可就没有像您这样好的掌柜啦!"又拍了拍李掌柜的肩,嘴角噙着一抹笑大步离去。
厅里的李掌柜听着脚步声渐远,这才直起身,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方才溪二公子那行事作风还真是与那位大人如出一辙,明明是笑的如沫春风,却依旧让人感到彻骨冽寒,用三月温暖的嘴说出正月刺骨的寒,真不愧是那位大人教出来的。
溪暮乘着马车回了溪府,一下马车便兴冲冲地朝府里大喊:"阿姊!我回来了!"随后快步跑进门,左顾右看,想要找寻阿姊的身影。
"公子您回来了。"
"嗯,周妈,我阿姊呢?"
被唤作周妈的妇人恭敬地答道:"小姐外出未归。"
溪暮的脸上闪过失落,不过仅是一瞬,"好,有劳周妈了,待阿姊回来还烦您通传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阿阙才进到书阁向溪暮通传了一声:"公子,小姐回来了!"听闻这话溪暮写字的手一顿,墨滴在纸上,晕黑一大块,毁了一幅好字,不过溪暮不在乎就是了。
他急匆匆地放下毛笔,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快步走出书阁,觉得太慢索性小跑起来,小跑了一段仍觉得太慢干脆大步向外奔去。
"阿姊!"
溪暮在看到溪云的身影时,眼睛顿时亮了,不顾形象地飞奔过去,搂着溪云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那模样活像一只依恋主人的大狗,连尾巴都要摇上天!哪儿还有不久前笑面罗刹的样子。
溪云还是像幼时那样揉了揉的脑袋,溪暮得了乖,又站向阿姊灿烂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
"更像狗了!"溪云不禁这样想到。
"小姐,几位老爷那边的拜帖。"北知的一声禀告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温馨。
"怎的又是那帮老顽固,我近期又做什么让他们挑毛病的事了?这次竟都递上拜帖了,我在他们眼中便如此离经叛道,冥顽不灵?"溪云嘴上不客气,但手还是打开那封让她不满的拜帖。
溪云看完那封拜帖,冷笑了一声:"那帮老顽固……"
"阿姊,怎么了?"溪暮原本笑嘻嘻的脸在看到溪云的神色后正经了起来。"你自个儿看吧!"溪云把拜帖往他手中一塞,自己则大步走入了正厅,一屁股在太师椅上坐下;满脸都是带着嘲讽的笑。
不一会儿就有婢女上了茶,喝上一口茶的那一刻,溪云的脸色才缓和了一点。
"切!又是端架子教训人,这帮老东西真是不知羞,我们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管得倒是多!"溪暮看完后,将帖子随手一扔。
"阿姊,你去赴宴吗?" 溪云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嘲弄道:"去怎么不去?人家长辈来请,我这个做小辈的哪儿有不去的道理。"
三日后,溪云准时赴宴,一推开雅间的门便见几位叔伯齐齐往这儿看,他们面色各异但更多的是不屑。
"见过各位叔伯。"溪云一边行礼一边道。行礼问安后溪云甚至听到几声冷哼。溪云假装没听到,自顾自地走到下首那个明摆着给自己准备的椅子坐下。
"云丫头,我们今日为何唤你来,你应也是明了了吧。"明明是用询问的话来说但听起来却更像质问。
溪云听到这个语气和称呼后皱了一下眉:在这城中谁不是毕恭毕敬的唤自己"大人",怎么到了这老头这便唤了"丫头",不过看在他勉强算是长辈的份上不与他计较。
"小女愚钝。"
那老爷也没想到溪云会这般回答,他也只好把话挑明了说:"这两年你可是有心培养那流浪儿接手生意啊!"
听到这老头又唤阿暮为"流浪儿"溪云才平息的火气又上来了但还是强压着,咬着牙,一字一顿道:"阿暮是我弟弟,不!是!流!浪!儿!"
那老爷虽心有不满但也感到了溪云身上隐隐的戾气,想着怕个黄毛丫头做甚?但即将出口的话应硬是在嘴里拐了个弯才再度说出:"那流……那小子他不姓溪。云丫头你就如此堂而皇之地让他接手生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老爷的话像一支蜡烛点燃了溪云本就不算好的脾气,溪云再也忍不了了,管他是什么长辈!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溪云也高低骂他个狗血淋头!
"怎么,阿暮不姓溪么?我给他冠的姓,我阿爹阿娘都赞成!怎么你又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的!再者,难道你姓溪吗?"
"成何体统!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成何体统!"那老爷一连说了两个"成何体统"明显气得不轻。另外几位叔伯的脸色也不大好,因为被溪云说中了,他们几个都不姓溪。
溪云好整以暇地环视了一圈他们几位的脸色,"嗯,都不好看"这也让溪云稍稍出了口气。溪云一向和气,但这次她选择得理不饶人!
"怎么,扎到痛处了?我这可是实话,在座的各位赵钱孙李姓什么的都有,但又有几个姓溪呢?就算有,我们之间又有多少亲缘?怕是诛九族都挨不着您的边儿。"溪云最后一句话阴阳怪气,让几个闭口不言的"老顽固"隐隐在出口的边缘。
沉默半晌,就在溪云甚至想一走了之的时候。溪云听到了此生最痛恨的话:"溪远那浑小子怎么想的?让一个女儿家接手生意,真是犯了浑了!"
另一位老头一出口,又有几位跟着附和,你一句我一句,全然没有在乎溪云黑得快要滴墨的脸色。
四五个老头中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女子该是相夫教子"将溪云的理智彻底消耗殆尽,拍案而起,怒吼道:"什么叫女子该是相夫教子?你们不是对溪家不满,你们是对溪家掌权人是个女子不满!"
溪云吼完一句,满堂顿时鸦雀无声,几个老头只是嘴上功夫厉害,真本事是不过是年龄资历稍长,其余的一概没有。"
"唤我阿爹大名,辱我女子之身,你们一个个的道是清高!也不知脑子是装得什么!怕是朽木浆糊!"
"女子怎么了?女子不可顶天立地么?还是说几位叔伯希望女子只是笼中雀而不是天上鹰?"溪云说完还向几个心有不服的老头挑了挑眉,一脸不服来战的表情。
"你!罢了……与你个黄毛丫头计较什么!"说着似乎是不愿意再看见溪云便转过身,负手而立,显然气得不轻。 "
"我说错了吗?这不是事实么?现在这溪家是我掌权,我是我阿爹唯一的继承人,当今圣上亲自承认我可接手我爹的生意,当年这事难道几位叔伯不曾听闻?"
"还有,女子虽被看不起不是一两日了,昨日有,今日还有,但明日一定不会有!" 说罢溪云没分给在场任何人一个眼神。虚虚行了个礼便拂袖而去。
走到酒楼外,溪云顿时感觉如释重负,一转头看马车里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溪云莞尔,快走几步进入马车。
"阿姊!"
"你怎么来了!"
"我求北知姊姊带我的。"
"你呀!北知!"
马车外候着的北知听见自家小姐唤自己动作麻利的掀开车帘询问道:"小姐,您唤我何事?"
"现在大概什么时辰了?"
"申时三刻了。"
"让马夫驾车去城南吧!"
"阿姊,我们为什么要去城南啊?"溪暮不解地问。
溪云刮了刮溪暮的鼻子道:"因为我要去为我弟弟买桂花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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