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
马车缓缓停在徐府门前,溪云轻轻撩起车帘,走下马车。望着那朱红色的大门,门楣上高悬的牌匾,她不禁想起小时候随父亲来此的情景。
溪云走上前,轻轻叩响门环。不多时,门缓缓打开,一位管家模样的人探出头来。
见是溪云,脸上立刻堆满笑容:“哟,这不是溪云姑娘嘛!快请进,老爷方才还念叨您呢。”
溪云微微一笑,递上拜帖,“劳烦通传一声,就说溪云求见徐大人。”管家连忙接过,小跑着进去通报。
踏入府中,沿着熟悉的青石小径前行,花园里的花草依旧繁盛,只是多了几分秋日的韵味。
徐悯早已在厅中等候。他身着便服,虽已年过半百,但精神矍铄,眼神中透着睿智与温和。
“溪云啊,许久不见,越发标致了。”徐悯笑着起身相迎。
一晃五年,溪云也的确褪去青涩,身材高挑,眉眼英气不减。
溪云躬身行礼,“伯父,许久未见,您身体可好?”
“好,好得很。你这丫头,今日怎么有空来伯父这儿?”徐悯笑着问道示意溪云坐下。
溪云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道:“徐伯父,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商,还需徐伯父帮忙。”
徐悯又吩咐下人上茶。待茶香四溢,徐悯才开口道:“云丫头,你父亲与我是多年老友,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溪云轻抿一口茶,神色认真起来:“伯父,如今皇室要采买一批新瓷器,我想着向皇上提及景德镇的瓷器。那景德镇的瓷器向来以精美绝伦著称,用以进贡最合适不过。”
徐悯微微点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哦?说说看,需要伯父帮什么忙?”
溪云神色认真:“一是想劳烦徐伯父帮忙向皇上提议,选用景德镇的瓷器;二是希望您能帮忙给出预估资金,毕竟这涉及到户部的预算。另外,我想找一家可靠的瓷器商行,与之签订供给皇家的合契,也希望徐伯父能给些建议。”
徐悯微微皱眉,沉思片刻:“云丫头,此事虽非不可行,但其中牵扯诸多。景德镇瓷器虽好,可近年来,不少商人以次充好,谋取暴利,皇上对此也有所耳闻。若要提议,必须得确保所选商行信誉可靠,品质有保障。”
溪云点点头,胸有成竹地道:“徐伯父所言极是。溪云这段时间也做了不少功课,已初步选定几家商行,皆是在业界口碑颇佳的。只是,最终还需徐伯父帮忙把关。”
徐悯沉思片刻,缓缓道:“景德镇的瓷器确实闻名遐迩,若能供于皇室,倒也是美事一桩。只是这提议皇上,需找准时机,不可贸然行事。”
“至于预估资金,这得根据采买的数量、瓷器的品类来定,我稍后安排人核算。至于可靠的商行,伯父倒也知晓几家,只是还需细细考察。”
溪云心中一喜,连忙道谢:“多谢徐伯父,有您帮忙,此事便有了几分把握。”
“徐伯父,那这景德镇瓷器进贡的事还劳您多费心。”溪云举起茶盏,敬了徐悯一杯。
徐悯捋了捋胡子笑道:“诶!这算什么事。”
踏出房门时,门外除了北知南意,还另外静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媛一头乌发半扎,面容端庄而秀丽,两只桃花眼宛若秋水,哪怕只是敛眸静立,也透着难掩的优雅从容。
一看便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大家闺秀。
鬓边微微摆动的步摇为这个桃李年华的女子增添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灵气。
见溪云和徐悯一前一后出门,欠身向徐悯行礼:“父亲。”
又微侧过身,道:“见过溪大人。”
溪云见是徐媛,打趣道:“我可当不起尚书府的千金大小姐一句‘溪大人’。”
徐媛脸上挂着端庄的浅笑,上前道:“你都多久没来了?怕是……”徐媛顿了顿,又笑道:“把我给忘了。”
徐悯见两个小辈如此亲呢,笑容里却逐渐夹杂了心酸,徐媛这般调笑的时候少,平日里性子沉稳似个木桩子。
不,更应说是一潭死水,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就是他自己,身为父亲的自己!
徐悯嗔怪道:“云丫头你是许久未来了,该罚!罚你今日留着陪媛儿说话。”
溪云不知道徐悯心中所思所想,点头应下,“多谢徐伯父!溪云求之不得。”
“好了,不逗趣儿了,走罢。”话毕溪云拉起徐媛的手就朝徐媛的院子跑去。
徐媛被猛地一拉,头上的步摇都打到了脸上。
溪云在前面疯跑,徐媛被拉着,脚步踉跄,努力稳住身形。
面上又惊又急,忙不迭道:“乐陶,这般不雅,有失礼节。”
溪云满不在意,朗声反驳道:“人长了腿就是要跑的,何必用礼教把自己给束起来?!”
徐媛无力反驳,跟着走了两步后,她也拎起裙摆跑了起来,心道:“我也只有跟你在一起时才会如此失礼了!”
徐媛的侍女清月看着自家小姐如此失礼的模样气急,瞪了一眼北知和南意便快步去追自家小姐。
而一旁的南意感受到清月的眼神,呆愣地问北知:“北知姐姐,刚才清月是不是瞪了我们一眼?”
北知细细地回想了一遍,“没有罢,别多想。”
南意心道:难到自己眼花了?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跟了上去。
围桌前,溪云轻抿了杯中的花茶叹道:“这样好的花茶也只能在你这喝上。”
徐媛轻轻一笑,目光落在那莹润的茶汤上,“花好茶才好,这花茶所用的花,皆是我亲手采摘晾晒的。”
溪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徐婒那一院子争奇斗艳的花,忍不住道:“小婒那院子里的花也极多极好。”
徐媛看穿了溪云的心思,摆手道:“你可别打小婒花的主意,她宝贝那些花可紧了,平日里连我都不许随意采摘。”
溪云想起那个总带着腼腆笑容,对花草痴迷的小姑娘关切地问道:“小婒近来身体如何?我也有段时日没见她了。”
徐媛微微皱眉,神色间闪过一丝担忧:“还是老样子,虽请了不少名医,可始终没有太大的起色。”
溪云心中一紧,说道:“我想去看看她,或许能让她心情好些。”
徐媛点头,“也好,小婒见到你想必会欢喜。”
两人沿着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院门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微风拂过,轻轻摇曳。
院中栽种了许多花草,蜂蝶流连其间,虽规模不大,但每一株都散发着蓬勃生机。
尤其是藤架下那一盆洁白的昙花,白日里紧闭着花瓣,但也看得出主人对它的精心爱护。
花丛中一抹素色的身影格外显眼,徐婒正手持一朵扶桑花逗着蝴蝶。
她常年在屋里养病,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
她眉眼间俱是柔和,一双桃花眼明亮而清澈,泛着丝丝笑意。闪烁着与她周身气质不符的生机。
一头秀发半扎地披在身后,头上只别了一支白玉簪子,再无其他。
发丝随着素色的衣裳被风吹动,仿佛也要将她吹倒,更显出缥缈逸仙之感。
那蝴蝶也似在与徐婒逗乐,在扶桑花上轻点一下,又飞往别处。徐婒勉力将手伸得更高,蝴蝶便又朝下飞去。
徐婒脚步虚浮,捂着胸口直喘气,面上却是带着欣喜的笑。
溪云见状,赶忙快步上前,伸手轻轻一抓,便将那只素白的蝴蝶抓住,束进了随手从桌上拿的装残花纱袋里。
她笑意盈盈地走到徐婒面前,"小婒,看,我给你抓住它啦,这蝴蝶可真美,你定会喜欢。"
徐婒微微一愣,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浅笑,她接过纱袋,看了两眼随后缓缓打开纱袋。
看着蝴蝶振翅飞出,轻声说道:“多谢乐陶姐姐,但它既然长了翅膀,那便是要飞的。关住它,它便不快乐了。”
溪云看着那振翅飞去的蝴蝶,心中微微一怔,随即看向徐婒,只见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虽浅,却透着一种别样的豁达。
“小婒,你此举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溪云轻声说道。
徐婒轻轻摇头,声音轻柔却坚定:“乐陶姐姐,世间万物皆有其自由,这蝴蝶本就属于天空,若是因我一己之私将它困于纱袋,岂不是太残忍了些。”
徐媛正欲上前,却听见身后院门外传来一些响动,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事,眸光忽然变得幽深,转身向外走去。
门外的人已经察觉,转身欲走。
“程墨,父亲应该说过你没有他的允许不得靠近这个院子罢!”
徐媛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程墨脚步一顿,将头埋得更低,“是……大小姐。”
“日后我不希望再在这院子周围看到你。”
“是……”
徐媛深吸了几口气,换了换表情,向溪云和徐婒所在地走去。
……………………………………
“婒儿,听说那程墨又去了你院子里!”徐悯背对下首坐着的徐婒诘问道。
“是,我想编个篮子,让他帮我拿竹片”徐悯感到好笑回首问道:“那你房里的喜鹊和湖月呢?其他下人呢?她们拿不了么?”
被戳中少女心事的徐婒即刻红了脸,把脸转向一边嘴硬道:“才不是……”
“我是否说过不许他擅自进你的院子!?你一个闺阁大小姐与一个下人不清不楚的,成何体统啊?”徐悯苦口婆心道。
“父亲!我就是喜欢他嘛!何错之有?”徐婒不甘地辩论着。“再说了,我和阿墨是两情相悦,不是不清不楚……”红晕再度漫上双颊徐婒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徐悯看着冥顽不灵、油盐不入的小女儿没有半点法子:刚想疾言厉色,但一对上小女儿苍白的脸色和瘦弱的身躯,尤其是那酷似已故夫人的神韵,让他的心怎么也狠不下来。
再强硬的语气出口也成了家常的唠叨,“你与他门不当,户不对,这要如何长久啊?”徐婒听见这话,眼眶便红了一圈,“父亲,难道在你眼中便只有‘门当户对’吗?其余的一概不论吗?”
“父亲,我知道我这样很任性;我许是被情爱冲昏了头,但……我的身子我清楚,怕是过不了桃李之年,所以还请父亲原谅女儿这一回罢!”
徐婒说完话抬起头时,眼中已隐隐有了泪花,她也知道自己的话很伤人,可是这就是事实一个人人都不愿意承认,但终要面对的残酷事实。
徐悯听了这话也是鼻头一酸,抬眼再看女儿苍白的脸:一双带水的眼眸戚戚艾艾地朝自己这看,在视线交汇的那一刹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眼角的泪也由此滑落。
想说的话几经转折,欲言又止,终只说出一句,“喜鹊,带二小姐下去休息。”
徐婒端正地行了礼,一推开木门便看到姐姐站在房门口神色晦暗不明,心下一惊,急忙用袖子把脸上的泪擦干。
擦完了才惊觉自己手上有帕子,又不着痕迹地将帕子塞进袖口里。
“阿姐!你怎么来了?我正想去找你呢!”妹妹方才的动作徐媛看得一清二楚,但也是笑笑,没说什么。
月上柳梢之时,有一个人影摸黑进了灯火通明的书房。
“父亲。”徐媛一进门二话不说便跪在桌案前。
“何事?”
“女儿想求父亲成全小婒和程墨!”
这话倒是让徐悯吃了一惊,自己这大女儿竟来求自己成全她最宠爱的妹妹与一个粗使下人的婚事。
“你怎的也当起了婒儿的说客?”徐悯心里想着,自然也就这么问了。
徐媛眼眶一热,回道:“我本也是不希望这样,但小婒心悦于那程墨,非他不嫁,我也不愿棒打鸳鸯,让小婒再受相思之苦……”
徐悯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你们一个两个的,也不知随了谁!”
徐媛低垂着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旋即牙一咬,心一横向父亲说道:“父亲,只要您愿意成全他俩,我……我便答应嫁给太子!”
听闻此言徐悯惊得瞪大了眼,“你……你都知道了!?”
徐媛认命地闭上了眼,“嗯,早知道了,那次宫宴后两日便知道了。皇室想用和太子联姻牵制徐家,先捧的的高高的,跌下来才够疼……父亲,女儿知道您这些日子一直拖着,但这事总要有个交代的!”
“你不舍得婒儿去那龙潭虎穴,于是使自己以身犯险?不行!绝对不行!太子现如今也反感这门婚事,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
徐媛轻轻摇了摇头,“没用的,和太子联姻是对徐家最宽容的死路……”
徐悯怎么不明白这一点?他只是不愿相信自己忠奉多年的,英明的君主会以这样绝情的方式给徐家一条四通八达的死路!
“媛儿,相信为父,此事一定有法子破!必不会让你们姐妹俩受一点委屈!”徐悯安慰着女儿,同时也安慰着自己。
“不,父亲,我今天来只是求您成全小婒,而不是讨论我和徐家的后路。”徐媛焦急地说道,她生怕自己说得晚了,错失了这大好的良机。
徐悯的态度强硬了起来,“不行!无论是婒儿的事还是你的事,我都不会答应,我说过了,为父会打理好一切,必不会让你们姐妹俩受一点委屈!这……是我答应过你娘的……”
“父亲!”
“别说了!时辰不早了!回你院子去!”
“父亲!”
“回去!”
话已说到份上,徐媛纵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对上父亲也只得道声“女儿告辞”便退了出去。
抬头对上天边一轮缺月,徐媛轻声喃喃道:“原今儿是十九啊,月亮都缺了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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