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云则和周音勉各忙各的,周音勉忙着新课题,云则则仍在协助与赵致安对账。
审讯已经基本上结束了,今天云则觉得这应该是他与赵致安最后一次见面了。
陈格真上午开完了全体会议后又开了工作会议,显然这件事被特意告知了赵致安,赵致安的态度老实了不少,可以说是问什么答什么了,和云则对账的时候也十分配合。
审讯结束的时候,赵致安却蓦然叫住了云则。
赵致安问道:“云则,我会判几年呢?”
云则想了一下,说:“十年左右吧。”
赵致安说:“十年,九年,八年,都不是太长。”
“你会等我吗,阿则?”
云则不可置信地看向赵致安,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赵致安看着云则脸上震惊、不忍、甚至还有哀伤却唯独没有气愤嘲讽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说:“我让你伤心了,是不是,阿则?”
“是我以前不检点的行为让你难过了。”
“对不起,阿则。”
“是我错了,再相信我最后一次吧,阿则,我向你保证。”
“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算我,求你了。”
云则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来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赵致安对他说,求你了。
齐穆也在负责赵致安的审讯,她回到行政楼处理完事情后看见云则还在外面徘徊。
赵致安的房屋之前都被查封了,现在在重新盘点,包括之前云则长期居住的那套。
齐穆见到云则后便很响亮地喊道:“云则!”
“齐支队。”
“诶?对了,当初被临时查封的房屋现在在重新盘点,你有忘拿的东西吗,我带你一块过去吧。”
云则本想到自己也没什么遗漏的东西,可转念一想,又对齐穆说道:“好啊。”
在车上,云则想起自己是怎么回答赵致安的。
他说的很快,但这次他很明白,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话。
他果然猜中了赵致安,或者说,赵致安原本就是那样自信的人。
云则沉默了一两秒,然后说:“是,我是伤心过,为你,我承认。”
“可那又怎样?”
他说:“你不明白吗?赵致安。都过去了。”
“我已经不爱你了。”
赵致安只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是多久以前,两年前吗?”
云则说:“与你无关。”
赵致安想了下,笑道:“云则,你移情别恋了吗?谁啊。”
云则没有再理赵致安了,沉默着离开了,他已经和赵致安说清了最后的话。
他是这样真切地爱过赵致安,不是吗,这是他心底最不堪的感情,在那样的境遇里,他那样依恋着赵致安,如果赵致安不做那样让他伤心的事是不是他就一定会等赵致安?
这算是云则从看守所出来后和齐穆第一次正式见面。
从某些角度来讲,齐穆和云则很有共同语言。
她是一线警察出身,当年亲手逮捕了澜泽市720涉黑团伙的头目。
在那死里逃生的瞬间,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子却十分清醒。
她想,人一生做对这一件事就够了。
她是真切地体会过生与死的碰撞,经历过生命与利益的博弈的。
后来她调到治安支队,也遇到过派系斗争。
她知道有这样一句话,“黑社会后面不都是你们警察做保护伞吗?”
宋以南在别处碰了壁,回家跟齐穆抱怨道。
齐穆只是对他说:“我不会是这样。”
宋以南眨了眨眼,道:“我知道啊。”
“但我也会遇到。”齐穆说。
齐穆又一次和云则聊起十年的邝华工业案。
她说:“我看了当年的档案,你已经处理得非常好了。”
云则已不再回避了,只是思绪也随之也回到了十年前,他问道:“怎样才算好?”
齐穆说道:“我以前在刑侦的时候,解救人质,人质安全了,犯罪分子逮捕了,叫完美完成任务。人质安全了,犯罪分子逮捕了,叫未完成任务。人质受伤了或者被杀害了,逮捕了犯罪分子后也要受处分。你明白吧。”
云则听完笑了一下,笑完后,他的身子却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他突然说道:“我做的还不够好。”
也许这是他职责范围内能做到的最好的局面,但却不是解决这件事最好的方式。
如果他做得够好,那么小王村村民也许当年就可以全部拿到赔偿并得到安置。
如果他做得够好,也许邝华工业就不会得到十年后才暴雷,如果转型问题可以切实得到解决,那么也许邝华工业就不会最后破产重组然后大面积裁员。
齐穆略微回了下头,看向云则。
云则仍面色哀戚,他说:“这不是什么自以为是的自谦。”
他有些哽咽道:“这只是···事实,无可辩驳的事实,是已成的结果。”
想象中的疼痛终于在此刻全然压向了云则,他几乎无法呼吸了。
但他的心却终于落地了,他感到自己不再犹疑,就好像自己的魂魄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窗外既像是车穿过风的声音,又像是乌鸦的鸣叫。
云则打开车窗,风灌了进来。
云则的家到了,或者说,赵致安的家到了。
非要说的话,云则也没有什么非拿不可的东西落在赵致安家中,只是他想,他还没有和周音勉好好吃过一顿饭,他想,他应该拿一瓶好酒。
他这里的确还放着几瓶葡萄酒,不算很贵,但在国内比较难找。
云则顺便又收拾出了几件衣服,他去酒室把他记得最好的一瓶拿了出来。
他问齐穆到:“这个可以拿吧。”
齐穆先是笑了下,然后说道:“多少钱啊?”
“一两百美元吧,我也不太清楚。”
齐穆故作严肃道:“你会把它喝完的,对吧。”
云则点了下头。
“哈哈哈——”齐穆笑道:“当然可以了,只是查封了房子,还没涉及里面的物品呢,其实你是这座房子的居主人,只要是你的生活用品应该都能拿走吧,家具什么的你要想带走也可以。”
云则笑了下,假装看了一圈说:“其他的倒也没什么想带走的了。”
这里的家具的确有一些是云则置办的,符合云则的喜好,但云则对其也没什么留恋的了,这与他接下来的生活也并不相关了。
是的,他对赵致安说了,“我们结束了。”连同他过去的生活一起。
齐穆搭云则回去的时候,刚到周音勉小区门口就靠边停好了车。
她装作不经意说道:“在这停就好吧,我就直接开走了。”
说完,齐穆自己都笑了,她坦诚道:“今天是周六,周音勉在家吧。”
“他们组新接了个课题,他现在应该刚往家里走。”云则低头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下午五点。
“那我也还是不要碰上的好。”齐穆说。
“怎么了吗?”
“我怕他问我宋以南的事。”齐穆说。
“他还好吗?”她接着问道。
只是还没等云则回复,齐穆就自顾自地答道:“不,不用跟我说了,其实我只是怕周音勉当宋以南的说客。”
齐穆尴尬地笑了下,然后冲云则挥了下手。
云则提着带回来的几瓶酒,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
他还不知道陈格真还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和周音勉谈话。
而周音勉此时做足了准备等着他。
在陈格真和云则谈话的第二天晚上十一点,陈格真刚回家,门还没有拧开,就被一直在客厅等着的周音勉拦住了。
她知道周音勉想问什么,就算周音勉不问,她也会告知周音勉。
尽管不向第三者透露谈话内容是一种美德,但陈格真觉得她多少应该告诉周音勉一些“经验”。
周音勉问她:“他和你谈什么了?还有关于他的安置问题,他是不是要离开邝南?”
陈格真说:“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周音勉沉默了一两秒,说:“他一直在回避我,我可以觉察出,他离我越来越远了,他不肯再对我说一点更真实的事了。”
人可以对陌生人畅所欲言,因为过后不会再相逢,但和一个人接近后,又要再多接近才能再走到对方心里?
周音勉现在就在吃夹生饭。
陈格真说:“你还没追到人?”
周音勉说:“不,他,我,他不让我说。”
“那不就是拒绝你了?”
周音勉不语。
他已经意识到了,那天他对云则表白后在沙发上的性事,也许对云则来讲并不含有一点儿对周音勉的爱,只是源于一种最激烈的情感冲突的爆发。
陈格真说:“所以呢,你不会以为他现在自由了,就会答应你了?”
周音勉说:“我没这么想。”
“你知道吧,我并不赞成你们的感情。”
“我还真不知道。”周音勉反驳道。
“为什么?”周音勉问。
“因为他和赵致安在一起的这十年。”陈格真说。
“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已经结束了。”
陈格真看着周音勉道:“你不会以为他不爱赵致安吧?”
周音勉本打算对赵致安的行为慷慨陈词,谁知道陈格真却接着道:“感情不是说结束就结束的,也不是评判对方的人品优劣,只关系感情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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