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格真对周音勉说:“你凭什么觉得赵致安不爱云则?”
周音勉说:“他做人太烂了,对感情也不忠诚,这样的人能有多少爱呢?”
陈格真却反问道:“那要是云则就想要这一点爱呢?”
周音勉沉默了。
陈格真说:“感情是不对等的。何况,我觉得赵致安一定是爱云则的。”
“为什么?”周音勉问道。
“纵使赵致安想从云则身上牟利,但他本就是财务出身,他不可能不明白什么是现值,无论将来有多大利润,在这样巨大的市场风险下,折算到当时,都不会有多少收益。”
“所以他当时必然是为了利益之外的事物救下的云则。”
“你觉得你爱云则,可你怎么能和当时救下他的赵致安的比。”
“就算那时你对我说那些——”陈格真看向周音勉,发现周音勉听到那句面色有些难堪。
可她接着说道:“但你当时也对我说了,哪怕你不认识云则也会尽力帮他,绵绵,你本身就是这样好的人。”
“难道这样我的爱就该被看轻吗?”周音勉说,他接着说道,“你不赞成这份感情,当然会这样说。”
陈格真却说:“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觉得你不能拿赵致安爱不爱云则这一点去和赵致安比。你要知道,人是会变的,爱也是不一样的。你要想你让现在的云则爱的地方。”
周音勉的心震颤了一下,看向陈格真。
陈格真说:“他不让我和你说。”说完,陈格真笑了一下,接着说:“你遇到云则的时候,他也不是十年的模样,是不是?”
周音勉顿悟般地狠狠点了下头。
云则提着一个厚的布袋子一进门,就看见周音勉坐在沙发上,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他穿的也和平常的时候不一样。
周音勉平常一般都穿休闲衫,现在却穿了一件颇正式的衬衫,还带了块手表。
云则看了一眼,装作不经意低下头,然后又抬头,看向周音勉的脸,发现周音勉连头发丝都梳的分毫不差,就像······
就像去约会一样。
周音勉说:“我发给你的短信没看吗?”
云则拿出手机,发现果然有一条未读短信,周音勉发的:
我已经到家了,等你。^_^
云则说:“我遇到齐穆了,她说赵致安家暂时解封了准备重新盘点,我去拿了一些东西。”
周音勉把云则的袋子接了过来,压在底下的是几件衣服,最上面则是三四瓶酒。
“赵致安的酒吗?”
“我想我们今天晚上应该喝点酒,你要是介意,我们就去饭店里点,反正我请你。”云则答道。
周音勉随手拿出来了一瓶,看了看标签,说:“我才不介意呢。”
“嗯。”
周音勉却又把酒放在了桌子上,说:“你不知道你胃不好吗?”
云则心一颤,说:“我想和你喝一点酒,不行吗?”
在云则看不到的那侧,周音勉的神色霎然就松懈下来了,声音缓了下来,说:“想好带我去哪吃了吗?”
云则说:“我想先去收拾一下。”然后就自顾自上了楼。
回到了房间,云则破天荒地在那一刻觉得自己要换件衣服,然后翻了翻那个行李箱,又突然前所未有地把箱子暴力地扣在了地上。
云则来到了盥洗室,只看着镜中的自己,洗了把脸后却发现自己打好的草稿、做好的防线已经几欲破碎。
就因为周音勉略微冷淡了那么一些的语气。
这样不是再好不过吗?
可他想的不是这样——
他不该对周音勉这样敏感。
他想到周音勉坐在楼下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也许现在孩子就是这样,云则想。
他比周音勉年长了十一岁。
云则到底也没换身衣服,他走到周音勉面前,微笑道:“你想去哪吃。”
周音勉看到他鬓间的水珠,于是伸手想要拂掉,却让云则往后躲了过去。
云则突然想起自己鬓间生出的那几根白发。
周音勉很自然地收回了手,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两张券,说:“我们组长给我的,一个旋转餐厅,可以吗,听说,很适合——”周音勉故意顿了下,接着道“我们这样的人去。”
云则看向周音勉,沉默了两三秒,说:“要不换个吧?”
“为什么?”
“感觉···都是年轻人。”
周音勉说:“刚才还说要陪我喝酒,现在连我选的餐厅都不行了?”
云则说:“嗯,那听你的。”
周音勉听到后笑了下,又找出了一个袋子,把那瓶酒放了进去,说:“既然要喝酒,我们打车去吧。”
云则又看向那瓶酒,说:“我就想,喝一点儿。”
周音勉笑道:“好,那我就陪你喝一点儿。”
等走到路口打上车后,周音勉贴心地打开了车门,等云则上车了,自己又坐到了云则旁边。
他偎地云则很近,可明明后排坐两个人也已经足够宽敞了。
周音勉贴着云则,云则指偏过头去看向窗外,他觉得自己朝向周音勉的那半边身子莫名地有些燥热。
他还不知道那一抹韫色早就不知不觉地从自己的脖颈爬上了脸颊,格外地显眼。
周音勉说:“对不起,刚才我说话的语气惊到你了是不是?”
云则想不到周音勉会为了这个跟他道歉。
可他又意识到,他其实很想听,他扭头去看周音勉,却发现周音勉就那样赤裸裸地盯着他看,不知道看了多久。
云则又转回头去。
他只是觉得,如果不喝一点酒,他可能不会足够赤诚地对周音勉说出那些话。
他又去看周音勉,谁知道周音勉却还在看他。
终于,云则忍不下去了,说:“怎么还没到,你看看路到哪了。”
周音勉笑出了声。
这是一家主打氛围的意大利餐厅餐厅,装潢精美,还设有中央舞台,餐桌与餐桌之间的间距都较远,art deco的装修风格,氛围暧昧,的确是更适合约会而非商务用餐。
云则因为赵致安的原因听闻过这里,那是一段不太好的往事,但真的到了这里,看见来往的行人,云则才发现他实际担忧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这家餐厅的客人都是约会的情侣。
周音勉则只是为了刘组长那句,“那可是个约会的好地方”,西餐在他留学那些年吃的有些烦了,回国后并不是特别热衷,但这里的环境的确让他满意,看着进去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更是正中他下怀。
下车后,云则只是眼神游离了一下,周音勉便凑了过去,问道:“还在生气吗?”
云则被问得有些羞恼了,反而说:“我能生你什么气!”
周音勉一下蹿到了云则身侧,直接揽住了云则,说:“我是怕你带着气吃饭。你答应我的,是特意来请我吃饭的。”
云则恍惚了一下,周音勉的语气还是那样真挚、依恋,但他看向周音勉,他本就善于察言观色,怎么会看不出周音勉的情绪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里几经变化。
他的眼睛还是那样黑漆漆的,但这次云则却觉得好像周音勉已经做了什么,胸有成足地等着他。
云则就这样被周音勉“揽”进了餐厅。
就和前面的无数对情侣一样。
漂亮压花的亚麻桌布上还摆着玫瑰。
在侍者去倒水的拿菜单的时候,周音勉说道:“怎么不抬头?”
想了一下,云则还是说:“你这样揽着我,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你看前面那些情侣不都这样,那换成我们牵手?”
云则一咬牙,说:“可我们不是情侣。”
周音勉语气没什么变化,仍笑说:“是吗?”
“是。”
“嗯,好。”周音勉笑着答道。
这个时候侍者走了过来,周音勉把酒拿出来,说:“麻烦开一下吧。”
侍者说:“开瓶费200。”
云则吃了一惊,说:“一般不都是五十吗?”
侍者从容答道:“是的,一般的酒水是五十,但是您带的这瓶酒品质这么好,我们会给您准备特定的酒杯所以贵一些。”
“哦。”
云则有些尴尬,他其实对酒的价值不太了解,赵致安的大部分酒都在他另外的居所,他只偶尔放几瓶酒在云则这儿,算来这几瓶酒可能都已经放了四五年了。
周音勉说:“要不我们就不起了?”
云则说:“不,要起!”
“好。”随后那瓶红酒便被侍者端走了。
云则说:“也不知道那瓶酒到底多少钱···”
周音勉道:“你很在意吗?”
云则说:“我跟齐穆说了这几瓶酒可能一两百美元,她就让我拿走了。”
“这样啊。”周音勉说,“其实,你作为那套房子的居住人,房子里的所有物品你都有处置权的吧,不用这么在意的。”
“而且,赵致安的个人资产应该足够缴纳罚金吧,用不着连这些也算上。”周音勉又说道。
云则勉强笑了一下。
随着菜端了上来,那瓶酒也被放在了醒酒器里一并端了上来,旁边还摆了两个果然看起来十分精致的酒杯。
云则时不时的吃一两口,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趁周音勉低头的时候,他就看着周音勉的发顶。
一杯酒已经见了底,云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周音勉自有一番盘算,就在不久之前,他又接到了陈格真的电话,他只是不想打扰这顿晚饭,这对云则的身体也不好。
周音勉说:“留着下次喝吧。”
云则没有听,把那杯酒一下子喝了一半,眼里都有些泛红,他说:“我不能一直住在你这儿。”
“那就把酒留在我这里,你来了,我们下次吃饭的时候喝,嗯,一周后怎么样?”
云则温柔地看着周音勉。
周音勉说:“舍不得啊。”
云则没有说话。
周音勉语气收敛了一点,说:“舍不得酒吗。”
云则摇了摇头,说:“怎么会呢。”
周音勉说:“你舍不得赵致安吗?”
大概是在酒精的作用下,那些不安的未知的因素都被抛在了脑后,云则自己也十分惊讶,半天前还在他脑海中千钧重、午夜梦回让他不得安宁的赵致安就这样轻飘飘地被他抛在脑后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这种惊讶也只是简单得在心头轻轻一跃。
他不知道他自己现在的说话的语调在周音勉耳朵里有多诱人。
他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摆弄着酒杯,说:“都跟你说了,我只是想给你,我能给你的,最好的酒···和他有什么关系,只是酒而已。”他看向周音勉,很真挚地对周音勉说:“我和他,很久之前就已经结束了···只是残存着一些···过去的影响的。也许在我的将来,我会完全忘了他呢。”
“那怎么不安心吃饭?”
“因为我有话要对你说。”云则的手抽离了酒杯,全神贯注地看着周音勉。
“你要摆脱过去的影响,所以要忘了赵致安,那你会忘了我吗?毕竟我是在你···落魄的时候认识你的。”
云则就那样用一种近似于溺爱的眼神看着周音勉,直到过了几十秒。
酒精除去带去了他的不安,还带走了他内心的那潜在的羞赧。
他轻声道:“怎么会呢,我是因为你,才决定继续生活的。”
周音勉态度更强硬了一点,说:“你跟我说这种话,却不和我在一起,不是在玩弄我吗?”
“我怎么会!”云则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那你解释清楚。”周音勉说。
云则还想再给自己倒一杯酒,周音勉把他的杯子夺到了自己这边。
云则也不去抢,就只是低下了头,拿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他说:“你要我怎么和你说呢?我——”
云则的眼中如同带着雾水,湿哒哒地凝结在周音勉心上。
云则说:“你是那样好的人,真得,多少人也只是多长了那些年岁罢了。”
“可我,我要过我的生活,但我自己也并不知道那具体是怎样一种生活。但是——”
云则突然靠前,向周音勉伸手,去拿周音勉的酒杯。
周音勉说:“不能喝了。”
云则笑了笑,说:“我给你倒上。”
他倒酒的手都有些微地颤抖,在半空上周音勉就接了过来。
云则说:“我很羡慕你,因为,知道自己该如何生活是很难的,我也见过你这样的孩子,他们活在一种荣光的幻影中。”
“可是,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们还是要去走自己的路,就只能一个人走,不要去牵涉其他的人。”
“这就是我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吗?”周音勉问。
云则看着周音勉,他去碰自己的脸颊,已经有些燥热了,明明都喝了两杯酒,可周音勉好像一点也没醉。
他虽然有些醉意了,可脑子还是清醒的,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的周音勉对他有一种审视的意味。
云则问:“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没醉?”
周音勉没说什么,把云则倒的第三杯酒一饮而尽。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样喝这瓶红酒是一种浪费,但对周音勉来讲,无论如何,这就只是酒而已。
云则不去看周音勉了吗,他的声音也轻了起来,周音勉坐在对面简直都要听不清楚:“靠近你,会让我害怕那种生活。”
周音勉听完了,用一种不太友善的语气说了一句纪德的窄门中的话。
他说:“靠近你就靠近了痛苦,远离你就远离了幸福。”
云则抬眸看向周音勉,想起阿莉莎坐在花园长廊上的侧影,她与男主的最后一次相见。
周音勉冷淡地说道:“我可不会给你写信,你要是离开我,就别想再见到我。”
他补充道:“我也不会玩你画我猜的游戏。”
周音勉本来想说。“你也该停止对我的幻想。”
可看见云则微微颤抖的指尖,他改口道:“你也不要用任何的想象或是记忆来代替我们现在的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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