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繁星如恒河沙数，那抹银灰在黑夜中被照亮，寂静之下似乎有些孤寂。山巅积雪未化，神明坐在长阶上好似感受不到寒冷。

“什么时候能到春天呢？”话语被淹没在满山风雪中，天上的星星似乎亮了几分。

神明阖了阖眼，一颗行星划破天际，意识也渐渐淡去。

“叮—嘀嗒——”木屋前的风铃被刮响，风里带了些初春的冷调。破旧木板床上的人意识渐渐回笼，银灰色的头发杂乱的散着。

阳光透过窗户上的木板渗透进来，那人有些怔愣的看着四周，木板床周围的地上堆着些包裹。男孩似乎还没搞清楚现状，脑内混沌的疼痛使他无法平静下来思考。

“吱呀—”伴随着开门的声音，一位金发的小少年闯入他的视野。看到昏迷的人苏醒，少年笑了笑。

“你醒了啊，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男孩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摇摇头，他的记忆似乎彻底的混乱了，但在清明的一角他似乎曾见过这个人；也知道自己不属于现在。

小少年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手背轻轻贴着他的额头。

“不发热了，你前天突然倒在门口，吓了我一跳。”小少年的声音十分稚嫩的，让人心下觉得可爱。

男孩语调淡淡的带着歉意：“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小少年闻言笑了笑轻声说了句没事，又问他家住在哪里？今年多大？父母呢？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

“10岁，忘了家住在哪里，我是…”男孩顿了顿零碎的片段闪过眸中情绪莫名“我是逃难来的。”

话落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小少年开口：“我比你小两岁，我也是要逃难的，镇上的人说现在不太平，”小少年抬眼看他眼中是‘生’的渴望“我想活，你想跟我一起吗？”

男孩低下头额前的发丝挡住了眼睛，小少年似乎意识到不妥正想再次开口，男孩却开口应了声“好。”

小少年眼睛亮了亮随即想起什么有些尴尬的笑笑“前面说了那么多一直忘了问该怎么称呼你。”

“裴昇，我的名字。”

“我叫沈浔，你的名字很好听。”

裴昇在听到沈浔名字时心头猛地一颤，模糊的记忆有所雏形，他所确定他熟悉这个名字，也熟悉面前这个少年。

但——是在什么时候呢？

他想不起来那么多了，沈浔站在床边开口：“你的热症刚好，我们过些日子往南去，”小少年思考了一下又说“镇上的人说南边有教会，会收留一部分逃难者。”

裴昇看着比自己小两岁的人一本正经的说话，觉得有些好玩，眼里含着笑不再去想记忆带给他的恶劣情绪。

天色渐渐暗下，两人坐在破的木板床上静静吃着黑面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窗外风声呼啸夹杂着远处的惨叫声，沉默的轰隆声响起，透过窗户上木板的的缝隙能看的，天空慢慢被黑云覆盖。

裴昇有些平静：“要下雨了。”

沈浔闻声看向窗外，紧接着又是一声闷雷，小少年不禁抖了抖。裴昇有所察觉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沈浔没防备反倒吓了一机灵。

裴昇收回手：“你害怕打雷？”

沈浔的一侧肩膀靠着简陋的墙壁，很轻的点了点头，凉意席卷着他让他微微发颤。模样十分可怜，裴昇慢慢靠近他松松握住了沈浔的手，手心的温热让沈浔慢慢平静。

“睡吧，别怕。”裴昇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沈浔缩在木板床上裴昇躺在他身侧，是因为自己比沈浔年长两岁的原因或是记忆深处的那份熟悉让他下意识的想保护这个人。

“当月亮第二次被点亮，”

“整个夜晚在绝望中燃烧…”

裴昇嘴里轻轻念着记忆里不知名的诗歌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雨，短暂的静谧。

两人在这个雨夜清醒的睡去…

在等裴昇修养的日子里生活，裴昇也对沈浔熟悉起来。两人也少了些距离感。

雨断断续续的下着，土壤变得泥泞难以行走，路边的野花冒了头。

镇上的人走的七七八八，裴昇看着店主临走前给的那袋黑面包掰了一块递给沈浔

“我们也该走了。”

沈浔咀嚼着面包乖巧的点点头，两人的包袱并不多简单收拾一下就出发了。

初春的风吹过路途中贫瘠的土地，风里夹杂着雨后的泥土味，这是独属于春天的雨后。

沈浔住的镇子地处中间，离他们口中的教会并不远，但对于两个孩子来说最快也要两天。

裴昇掂了掂沈浔身后的包袱：“如果路上撑不住，就找个地方休息。”

沈浔乖巧的应声： “好。”

……

天空渐渐染上橙黄色，路程还未过半，两人的头上流着细密的汗珠，沈浔用袖子轻轻擦了擦淌过脸颊的汗。

裴昇侧头看着，停下脚步。

“我累了，休息一会吧。”

沈浔听到他这话顿了顿又立刻点头，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裴昇为什么会说这话。但依照他现在的体力撑不了多久，只怕后面会添麻烦。

两人就近坐在一块坑洼的石头上歇脚，风里带着些凉意，两个孩子紧紧靠在一起汲取一丝温暖。裴昇从包袱里拿出那袋黑面包递给身边的人，自己起身去找了些木枝生火。

焰火在黄昏的落幕下跳动着，行走一天的疲倦也在此刻涌上两人心头。

沈浔就着这暖烘烘的安全感带着倦意靠在裴昇的肩头睡去，裴昇侧目看他，金发融于这片宁静的夜。

裴昇暗金色的眼中夹杂了一些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沈浔的头，那双漂亮的紫眸闭着，裴昇有些出神。

他想起前些天告诉沈浔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着一些残缺的碎片，未知的过去和不抱有太大希望的未来，这对他来说是一场残酷的惩罚。

沈浔没有回答他，只是抱着他，声音颤抖一遍又一遍的跟他说：“活下去，我不想一个人了。”

明明没有什么但裴昇不知为什么内心酸涩又满足，一个孤独的人似乎终于有了他所能寄托的人。

起风了。

裴昇又往里扔了些木枝火焰旺了几分，他也该休息了，明天还要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