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故意骗人。

只是江华珊不喜欢王一博，为了避免耳朵遭受荼毒，肖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所以没说实话。

这就是他不愿意住家里的原因，非常不自由，也厌恶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

路上的时候，肖战忽然有些被自己之前的行为逗笑。

一向不屑说谎的人，这一回国，竟是连一句真话都不能讲了。

这瞬间他感觉自己有点像那种已婚男人，要在对象和母亲之间两头瞒。

“呲——！”

黄灯的最后一秒急刹，红灯刺眼的光照亮肖战额头一层细密的薄汗。

开车走神是非常不对的事，肖战好笑地摇摇头，甩掉脑子里刚刚出现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那是王一博，自己决定要真心接纳的弟弟，跟对象这两个字，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

况且，他是个男人，自己又不是gay。

果然缺少睡眠很可怕，人都恍惚了。

成熟年纪的肖战，早不是当初那个车厢里被触及骄傲，就恼羞成怒的豪门公子，现在的他，已经试着改变自己，学会讲道理。

他清楚，从头到尾，王一博都是受害者。

父母离异后一个人生活，那个家，连一个独属于他的房间都没有，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医院，王万利甚至根本不知道。

于情于理，肖战都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

就当是，为了他的那声“哥”。

肖战到医院的时候，王一博正一只手拿着输液袋，另一只手悬空，脚步虚浮地往卫生间走。

看见肖战走过来，他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正好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肖战很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输液袋，

“谢谢。”王一博没拒绝。

肖战问他是不是要去卫生间，王一博点了头后，他几乎没有思考就陪着人走进了男厕所。

隔间里，王一博动了动打针的右手，左手搭在皮带上，一脸为难，“那个，哥，你能不能…”

“能啊。” 肖战心里没鬼，坦荡的让人生气。

上手帮人脱衣服的动作几乎不作考虑。

一般来说左手不如右手协调，这很正常，他一点不觉得有问题。

“算了。”拉链拉到一半，王一博突然按住他的手阻止，“我还是自己来吧。”

这一下不得了，直接隔着布料亲密接触了。

有没有故意，这个真不好说。

不过王一博自己不会承认。

怕引起怀疑，他赶紧松开，又上手去夺走输液袋挂在墙面的挂钩上，然后用胳膊肘推了肖战一下，说，“你先出去。 ”

这句话是冷着脸说的。

气自己没什么自制力，碰一下就想起反应。

更恨那人一无所觉，平静的掀不起丝毫涟漪。

“怎么了？”肖战不明所以。

直男都是这样的。

肖战不是gay，不能指望他对男人的身体有感觉。

王一博告诉自己，要忍。

“没怎么。”又催了一下，“你出去等我。”

肖战难得觉出味来，“不好意思了？”

说罢又有些好笑，“都是男人，要什么紧啊？”

“你想多了。”为了阻止对方多想，王一博只能当着人面脱。

如果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那这种目的性强的暗恋，更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优秀的侦察兵渴望战火的彼岸，妄想将对方俘虏。

坚信总有一天，那会是自己的领地。

王一博不信自己做不到，时间问题而已。

没有磨蹭，即将暴露自己的那一刻，他承认心里有种暗流涌动的兴奋感。

因为有预期，就没期待对方能给出什么反应。

谁知刚露头，旁边的人就立刻背过身去，像一个压轴的惊喜。

“哥也不好意思了？”

冰川融化，王一博的声音里藏了笑，“也”这个字被他念得非常有存在感。

礼尚往来般地重复了一遍肖战刚刚的调侃，很幼稚的扳回一局。

肖战尴尬地干咳一声，说，“不是，我出于礼貌。”

隔间狭小，水声刺激着耳膜。

王一博“噢”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事实上，肖战真的不是找借口。

他有朋友是gay，忽然想起男生之间，有时候也是需要避嫌的。

不过，这和王一博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当下自己无厘头的反应，肖战一直到王一博快挂完水也没有想通。

两个半生不熟的人，坐在输液室其实挺尴尬，王一博不讲话的时候显得有点冷漠，肖战也并没有主动挑起话头的意思。

王一博的公司今晚有一场午夜直播，雅兰连续两个晚上熬夜，看起来状态依旧很棒。

肖战光明正大地瞥了一眼他的手机，问，“女朋友？”

“你说她吗？”王一博扭头，手机屏幕干脆转过来给对方瞧。

肖战没否认。

对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最后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想要上谈判桌，筹码得先备齐。

肖战有的“女朋友”，他也该有。

稳定的感情生活是一种变相的安全感，足够让肖战心里有可能延伸的那条线止步不前，以光的速度消散。

王一博喜欢的是女生，这个认知很大程度上的让之后发生的一切顺利进行，不被怀疑。

“挺漂亮的，眼光不错。”肖战中肯地说。

“当然。”

王一博自欺欺人的把这种夸赞偷换概念，一侧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

肖战…

我的眼光，当然比你好。

……

护士拔针的时候，王一博嘶了一声。

白色的止血棉球没摁紧，血液流出，白皙的手背顿时就泛了青色。

肖战盯着洇出的红色，眉头紧皱，会给人一种他好心疼的错觉。

“胃不好就不要喝咖啡了，身体是自己的，你看你哥多担心。”小护士是个热心肠，收走针管的时候，还不忘规劝一句。

他担心了吗？

王一博看过去，见肖战并未因这句话有反驳的情绪，心里的愉悦值持续飙升。

不过他来医院，和美式是半点扯不上关系的。

主要是今天早上听见肖战说要搬出去住，还极有可能是为了和女友同居，单单是这个认知，就足够王一博暴躁很久。

一整天都在想对策，他想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件事。

过去五年姑且不谈，如今人回来了，还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除非他王一博突然猝死丢了命，否则…是绝不可能让那个女人登堂入室，和肖战在一起的。

所以他来的时候主动跟医生说，今天早上喝了一杯咖啡后就开始不舒服了。

小护士是非常好的群演，帮自己言明了缘由，无意识的配合往往最真实自然。

肖战一愣，直到现在他才想起，自己来了半天，竟忘记要搞清楚王一博是因为什么来医院的。

哪有你这样当哥的啊？

肖战有些自责。

不过……等等，她说，咖啡？

“我就是好奇，想尝尝而已。”王一博面对肖战探究的目光，主动坦白。

“嗯？” 肖战没理解。

美式只是一款基础的咖啡，有什么可好奇的，难不成是想品出咖啡豆原产地吗？

这个回答，很显然是不过关的。

知道肖战不信，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你的口味有好奇心。”

“我？”肖战错愕。

王一博回避他的目光，站起来走到垃圾桶旁，将沾了血的棉球扔进去。

背对着他语气无奈，“王万利一直说，让我凡事多跟你学习，你也知道，他有多欣赏你。别的我没本事学，就只能在这些入口的东西上上点心。”

“说来不怕你笑话。”声音忽然降低了音量，“我其实…从未喝过美式，也不爱咖啡。”

即便没有江华珊，肖战也是那种招人喜欢的类型，很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而且王万利对肖战向来殷勤，这个答案没毛病。

调动情绪，再适当给予解惑，跌宕起伏的剧情，才能让人印象深刻。

顺便，再让对方了解一下，自己在他光环下，过得有多不如意。

王一博很会把控节奏，不着痕迹，又处处都是心机。

“你不用听他的。”

肖战跟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真心实意地说，“王一博，你做自己就很好。”

是很好，好到你对我没半点兴趣。

肖战，你这个人啊…可真是假的很。

王一博侧身站在门口，一半身子隐匿在走廊的暗色光线里，他转头，沉默地看了对方一会儿后，无声地笑了笑。

没回应，因为不相信。

其实挂完水就可以走了，但王一博看起来状态还是不好，离开输液室后，往出口走的脚步很虚浮，肖战不太放心。

“还疼吗？”

由于刚才不够细心，他反省了一下自己后，主动扶着对方问，“明天还需不需要挂水了？我可以抽空送你过来。”

王一博停下来，眼神有点迷茫，“我忘了，刚刚胃疼的厉害，医生怎么说的，我没记清。”

肖战点点头，不疑有他。

“那你先坐一下等我，我去帮你问。”

王一博欣然同意，坐在等候区的不锈钢长椅上给他指路，说自己刚刚是在内科二诊室看病的。

“好。”

王一博看着他的背影离去，一直到消失在转角，也未曾移动分毫。

肖战回国的事情很低调，有些故人…得需要一些途径才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