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午的戏份总算是排完了。

有惊无险。

肖战坐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装饰用的耳钉。

蝉蜕卡在窗棂缝隙里，肖战对着化妆镜调整耳钉角度。银质翅膀在日光下微微发颤，像要挣脱耳垂飞向某人。镜中忽然多出道阴影，王一博倚着门框抛接橘子软糖，糖纸折射出虹彩落在他锁骨纹身上。

"场务大姐给的。"糖块在舌尖滚过一圈才递过来，"荔枝味。"

肖战含住糖时牙齿轻磕对方指尖。三年前的候场长椅间，少年总爱把水果糖捂化在掌心，等他皱眉说黏糊糊的，再突然把糖纸按在他手背——那些玻璃纸折的千纸鹤，至今还收在助理的应急药盒里。

"下午拍审讯室的戏。"王一博忽然用剧本碰他膝盖，"要真绑疼了......"

"王老师当年捆威亚倒是熟练。"

肖战截断话头，想起《暗涌》山洞戏里那人系的安全结，蝴蝶结尾巴扫过后腰的痒。

镜面突然蒙上雾气，王一博的拇指蹭过他唇上糖渍，薄荷膏的凉混着佛手柑的暖，在暑气里酿成奇异的鸡尾酒。

【2】

钨丝灯将刑架照出锯齿状阴影。

肖战腕间麻绳勒出红痕，戏服领口在挣扎中敞到心口。

王一博握着皮鞭的指节发白，剧本里该甩在立柱上的力道偏了半分，鞭梢扫过衣摆勾断金线。

"卡！"林导摔了保温杯，"眼神！要有爱恨交织的拉扯感！"

肖战在重拍第四次时望进对方瞳孔。额角汗水滑进衣领，他突然看清那人眸中映着的自己。

三年前山洞里浑身湿透的沈清，也是这样被顾昭用安全绳圈在怀里。当时系绳的手在发抖，呼吸喷在耳后说别怕。

"你这里该有滴泪。"王一博突然用鞭柄抬起他下巴，粗粝皮革碾过喉结，"当年教过的，用薄荷膏熏眼睛。"

场记板咔嗒落下时，肖战真的落了泪。

咸涩水珠滚过鞭痕，王一博扯断麻绳的力道太急，木刺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监视器后的副导演喃喃说这镜头能冲奖，没人看见王老师戏服袖口在渗血。

【3】

碘伏棉球按在掌心的瞬间，肖战疼得缩了下腿。

小夏翻医药箱的响动惊飞窗台麻雀，王一博径直推门进来，黑色背心贴着未卸的战损妆，血浆混着冷汗在锁骨汇成溪流。

"三十八度二。"体温计被扔进消毒盒，"中暑了不知道说？"

肖战蜷在沙发里笑，看着那人笨拙地给纱布打蝴蝶结。

三年前他拍雨戏发烧，王一博翻墙买来退热贴，也是这般恶声恶气地凶他。

那时蝴蝶结打在手腕，现在落在掌心，纱布边缘还粘着半片褪色糖纸。

夜风裹挟着《暗涌》的OST飘进来，王一博突然哼起某段旋律。

肖战跟着轻和，脚踝无意蹭过对方小腿。

他们曾在录音棚为这首歌和过二十遍，制作人笑说像婚礼进行曲，

药瓶滚落，

桌角的响动惊破寂静。

肖战数着那人近在咫尺的睫毛，忽然发现他眼尾多出颗浅褐小痣。

当年超话里CP粉杜撰的"相思痣"，竟真在三年后长了出来。

这样的距离太近了，太过亲密了。

不习惯。

不喜欢。

肖战推开靠近自己的王一博，跑开了，顾不得吃什么药。

他现在最想的就是离王一博远一点，越远越好。

【4】

暴雨砸在房车顶棚的声音像鼓点。

肖战蜷在窄沙发里数药盒，铝箔板上的水珠映出对面人晃动的影子。

王一博正用牙撕开退热贴包装，战损妆的血痂在颈侧晕开，混着汗珠流进领口。

"把姜茶喝了。"

马克杯底磕出闷响，杯沿还粘着没化开的红糖块。

肖战低头啜饮时瞥见对方裤兜露出的玻璃糖纸，银绿交错的纹路正是他前天收工路上随手塞进垃圾桶的那张。

雷声碾过天际的刹那，房车突然断电。

黑暗里传来陶瓷碎裂的声响，肖战被拽进带着血腥味的怀抱。

王一博的手掌垫在他后脑，手电筒滚落脚边。

"你当年扔掉的千纸鹤，"温热的鼻息扫过耳钉，"我都捡回来了。"

肖战突然摸到他后腰纱布下的凸起。

借着闪电的冷光，他看清那是缝在皮肤上的细链——串着三年前被他扔进秦淮河的银壳打火机，链条缠着褪色的蝴蝶结纱布。

【5】

退热贴的薄荷味在晨雾里散尽。

肖战对着通告单呵气。

忽然多出只骨节分明的手，王一博将冰镇椰果茶贴在他颈侧："三十六度七，正常了。"

肖战咬着椰果，看对方用棉签蘸碘伏给掌心换药。

蝴蝶结系到第三遍时，场务突然抱着暴雨预警冲进来："西区景棚漏水，今天先拍房车戏份！"

逼仄空间瞬间被机器塞满。

肖战缩在床角背词，王一博的膝盖无意蹭过他脚踝。

监视器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见回放画面里自己潮红的脸——昨天暴雨中那个拥抱被夜视镜头拍得清清楚楚，王一博的手正按着他后颈的痣。

"要试即兴戏吗？"导演突然提议。

没等肖战反应。

王一博已经扣住他手腕按进枕头。

他听见那人带笑的耳语："你心跳超速了。"

突然肖战后悔了，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想的。

竟然会把这个戏份接下来。

【6】

这里的夏天越来越热了。

空调外机在窗台嗡嗡作响，肖战咬着冰棍看剧本，糖水滴在顾澜之的台词旁，把"此生不负"四个字洇成模糊的蓝。

场务搬来整箱杨梅，说是王老师请全组消暑，鲜红果实堆在青瓷碗里像凝固的血珠。

王一博推门进来时带着训练场的塑胶味，护腕还缠在右手腕。

他自然地抽走肖战手里的半化冰棍，就着齿痕咬下去："你胃不好。"

和三年前一样，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新人。

三年前便利店门口，那时少年也是这样夺过他手里的啤酒罐，换上一瓶温热的杏仁露。

低下头的瞬间。

肖战突然瞥见他裤袋露出的钢笔尾端。

暗纹蛇皮。

正是自己拍《长街》时丢的那支。

当年超话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定情信物"，原来真被这人偷偷藏着。

"还我。"他伸手去够，被拽着手腕按在沙发垫上。

王一博的膝盖卡进他腿间，汗珠顺着下颌滴在剧本，在"肌肤相亲"的批注旁晕开墨花。

"用三年时间盘熟的钢笔，"呼吸扫过颈侧淡痣，"总得收点利息。"

肖战都不清楚，王一博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明明他们之间不应该有任何关系的，才对。

怎么王一博总是来招惹自己。

脸红。

心跳。

肖战推开王一博，一个人坐在那里，心跳加速。

他真的不喜欢这个样子的感觉。

他讨厌王一博对这个样子的亲密。

【7】

下午的时候西棚的装修才结束。

拍摄正常进行。

钢丝绳在顶棚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

肖战悬在半空调整呼吸，看见下方那人仰头时滚动的喉结。

这场是顾澜之坠落戏，按剧本该由武替完成，但王一博坚持要亲自上。

"别怕。"护具锁扣搭上的瞬间，王一博的拇指擦过他尾椎，"和当年山洞戏一样。"

失重感袭来的刹那，肖战想起三年前的七夕夜。

他们吊在三十米高空看烟花，王一博偷偷解开安全绳，只靠手臂力量圈着他腰说"这样死了也算抱在一起"。

此刻落进对方怀里时，他闻到同样的硝烟味——来自影视城西区正在爆破的民国楼。

"你这里..."王一博突然用染血的指尖点他心口，"比三年前多跳了十五下。"

片场突然响起掌声。

肖战才发现自己正跨坐在对方腰间，威亚绳在两人手腕缠成死结。

场记板边缘不知被谁画了颗爱心，墨迹未干地晕染着"战"和"博"的笔画。

【8】

蝉鸣撕开溽热的午后，肖战划着手机通讯录停在"W"字母区。

三年前那个尾号1005的未接来电依然躺在黑名单里，通话时长显示27秒。

正是他被锁在道具室的时间。

场务搬来冒着冷气的柠檬冰，肖战咬碎冰块时尝到铁锈味。

王一博正在对面和武术指导比划动作。

"肖老师试试威亚？"器械师突然递过护具。

钢丝扣搭上腰间的瞬间，肖战感觉后颈泛起细密冷汗。

三年前那根断裂的威亚绳突然在记忆里绷直，金属卡扣刮过锁骨的火辣痛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来。"王一博的声音混着汗味逼近。

他手指绕过肖战腰侧调整护带，虎口处的茧子磨过后腰皮肤，"当年这个锁扣..."

对讲机突然炸响电流声。威亚机故障的警报刺破片场，肖战感觉身体陡然下沉。

王一博扑过来的力道撞飞了监视器，两人滚进防护垫时，他听见对方闷哼着护住他后脑的手掌骨裂声。

急诊室消毒水味道钻进鼻腔，肖战盯着X光片上裂开的掌骨。

王一博正用没受伤的手剥橘子，果皮连着白丝垂成长串："当年《暗涌》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