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下雨天刘耀文就会比较不安，因为他记忆里很多有关宋亚轩的意外全是下雨天的时候发生的。

而他自己的车祸也是一个下雨天。

回到A市之后就迎来了漫长的雨季，当初刘耀文和宋亚轩的第一场架就发生在潮湿的雨天。

那会儿宋家大部分资产已经被刘耀文接手了，宋亚轩只需要管理一下职业经理人，看他们的汇报再作出调整就行了。

宋家落魄之后，圈子里有不少风言风语。刘耀文尽力去压过，可还是会在每次聚会上听到几句，于是他开始阻止宋亚轩出现在那种场合里，也再三建议他别再亲自去谈业务了。

宋亚轩面上答应得和和气气，私底下一句话都不听。

直到收到助理的通风报信，刘耀文赶到包厢，才看到被几个保镖架住，脸上还挂了彩的宋亚轩。

宋亚轩的衣服被扯得很乱，房间里一片狼藉，酒瓶子碎片滚了一地。他第一次看到宋亚轩脸上出现凶狠的表情，死瞪着对方，拼命想冲出去。

但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有限，几个保镖往他肩胛骨上一压，他也只能抖着手臂半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刘耀文只觉得心被狠狠撕开了个口子，他舍不得碰一下的人在这些玩意儿手里受了委屈，居然还敢动手。

愤怒上头的时候他手甚至有点抖，那是肾上腺素知道他即将暴走前，兴奋的反应。

回过神的时候刘耀文已经拿起酒瓶子敲了好几个人的脑袋，没人敢拦他，是宋亚轩抱住了他的手。

“不能再打了，再打要出事了。”

刘耀文扔掉酒瓶，狠狠碾过地上躺着的人的脚腕，才抱着宋亚轩出了门。

喝醉后的人下手都没轻没重，宋亚轩身上脸上的青青紫紫好久才消退，还好没伤到骨头。

那些淤青就像一簇簇火苗，烧得刘耀文眼底发胀，也把他的理智烧干殆尽。

他史无前例地大声质问：“都叫你最近别再工作了，你为什么不听？我什么都给你安排好了，你非要出去吃这种苦么？”

印象里好脾气的伴侣没有笑着安抚他，反而板着一张脸，语调越发尖锐：“谁要你给我安排了？刘耀文，是你自己想做这些事的，你问过我的想法吗？”

“如果你想要一只听话懂事的金丝雀，那抱歉，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谢谢你帮你，但你不要再干涉我了。不然我们就离婚吧，哪怕我什么都没有，也会离开你这种人。”

明明挨打的是宋亚轩，但刘耀文却觉得自己被抽光了所有力气。

他已经回忆不起当时宋亚轩的表情了，也许是不敢去想。他似乎下巴绷得很紧，表情讥诮不屑，随时都能丢下一切夺门而出。

之后刘耀文好几天没回家，再回去时宋亚轩伤好得七七八八，对他的态度像是从没发生过那件事一样温和。

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段看似幸福的婚姻地下，藏着的隐形炸药。

这事一直是刘耀文迈不过去的坎，他不想再体验一次窒息了。所以看眼时间线即将重合，他天天有意无意地在宋亚轩面前提那几个败类的名字，告诉他那些人道德多败坏，手段多恶劣。

宋亚轩一直没什么反应，就有次随口接了句：“你最近怎么老讲他们几家的八卦啊，是知道他们想找我聊合作么？”

刘耀文警铃大作，过往的碎片悉数重现，扎得他后背僵直：“那我觉得你还是拒绝他们吧，他们真的可坏了，上次还被我听到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你可千万别答应啊，肯定会有更多的合作商的。”

刘耀文藏在桌子下的手都在抖，他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不安。明明宋亚轩的表情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配合地笑了笑，往他碗里盛了个鸡腿。

“放心，我有数的。”

直到他当天重回那个包厢，看到没有任何人在场，只有宋亚轩端坐在沙发上时，才意识到他感受到的怪异从何而来。

宋亚轩太平静了，平静得像在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

宋亚轩看见他也不意外，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你来了啊？”

“先吃饭，还是先解释？”

这确实是宋亚轩下的套。

他不怀疑刘耀文要害他，因为刘耀文救过他几次，不会有人想害人还把自己命搭进去。

但刘耀文究竟隐瞒了什么，对他来说重不重要，那得宋亚轩自己来判断。

在被贺峻霖通风报信之后，宋亚轩开始复盘起和刘耀文相处的点滴，太多不合理的环节浮现在脑海。

如果说第一次车祸是因为定位器，刘耀文才能精准找到位置的话，那他又怎么会提前就通知过要小心开车呢？

拍卖会的时候，刘耀文一进场就一直拉着他的手，嘴上没说，但颇有种看人的架势。要不是后来被搭讪，他差点找不到逃脱的时机。

平时也是如此，什么时候下雨天记得带伞，哪只股票有涨记得去卖，刘耀文貌似不经意提出的每个细节，好像都会一一应验。

以前他没往深处想，但事实摆在眼前，宋亚轩觉得荒诞又合理——

刘耀文，好像总能提前知道些什么。

所以在又一次被提醒不要合作时，宋亚轩马上制定好了计划。他假意合作和人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放出不明确的风声，又在临出发前取消掉这次见面，只身来到包厢。

如果刘耀文真的预知到了不好的事，那他一定会出现在这里。

而这个地址，他没有告诉过身边任何一个人。

刘耀文坐下来后反倒是坦然了。宋亚轩看上去并不生气，他姿态松弛，语气也很缓和，好像两个人出来约会那样点完了一桌菜。然后颔首笑着，等他开口。

很多话堆积在喉咙口，一个字没吐出来，已经细碎地像咽了一口玻璃渣。

现在再编假话，无疑是让他们的关系雪上加霜；可最大的秘密说不出口，讲了反而显得他像个疯子。

最重要的是，宋亚轩的很多事依然是个谜，刘耀文还没办法完全交底。

宋亚轩见他不说话，轻轻叹了口气，把面前的茶水斟得满了些：“你不说，我就问了。为什么在我车上装追踪器？”

“要不是偶然接到4s店员工电话，我都不知道，那台车还有这个功能。”

刘耀文腹诽，哪是4s员工啊，肯定就是贺峻霖这家伙干的好事。

“为了保护你。”

宋亚轩微皱眉头：“谁要你保护了？”

刘耀文一时失语，对话的方向实在和当初太像了。像到他开始质疑命运是不是就是个巨大的螺旋，不管中间过程怎么改变，最后总会殊途同归。

是不是这一次他又做了错误的决定，他和宋亚轩又会站在对立面上。

刘耀文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看似合理的解释，可他看向宋亚轩如水般的瞳孔时，这些都说不出口了。他知道，一旦他在这里说谎，宋亚轩会把那一些真心全部收回去。

“你肯定也发现我有些地方不太一样，我只能说，你的感觉是对的。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为什么，但我的确可以知道一些危险，所以才会提醒你。”

“追踪器是这样，你如果查到别的什么，一定也是这样。”

宋亚轩神色沉沉，不像是不高兴，但也看不出半分满意，像是在内心自由标准，正在审视着他的一切。

刘耀文无奈，全身力气往下卸，又着急在虚无缥缈里抓住任何一点浮木。

“宋亚轩，我知道你有秘密。但我也没有过问，不是么？我相信你，所以希望你也能相信我，然后听听我在说什么。”

宋亚轩微微睁大了眼睛，又迅速恢复了往常模样。他喝茶时侧身低头，露出了后颈漂亮的线条，一会儿后才开口：“先吃饭吧。”

这顿饭刘耀文吃得毫无胃口，哪怕桌上的菜也是他喜欢的，他的注意力也全在宋亚轩的一举一动上。

他的没有回应像是缓刑，说不好到底是认可了这个说法，还是憋着劲一会儿起来给他一枪。

饭吃到最后，宋亚轩拿起纸擦了擦嘴，才回身直视着他。

漂亮的长相在灯光下还是脱俗得晃眼，他把另一杯茶递到了刘耀文面前，仿佛敲响了和好的信号。

“行吧。我不过问你的秘密了，但你记住，我希望这也是你最后一个瞒着我的事。”

“以后不许再定位我，也不许再给我打谜语，我不希望再从任何人嘴里听到你在背后搞小动作的消息。”

“下次，可没那么轻松过关了。”

刘耀文喝下那口热茶，长久以来积郁着的心结被热气融化掉了一些，他拉住宋亚轩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不会的，我不会再这样了。”

酸涩和欢喜交织在一起，刘耀文知道自己还是说了句假话。

只要当初的真相还没解开，他怎么可能没有瞒着宋亚轩的事呢？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掩盖，唯一的真相也只有他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