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热闹，肖战还尝了几样点心，等路过桥下的说书，脚步缓了下来。

　　那说书人胆识过人，竟毫不避讳地谈论起了皇位之事，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倾听。

　　“要我说，这大旗的皇位，还得是那位异性王去坐！小殿下年纪尚幼，哪里有本事镇压住朝廷里那些虎视眈眈的权臣！”

　　一旁的路人听得入神，忍不住附和道：“就是，换谁都行！总比让一个孩子坐在那龙椅上强，朝廷里那些老狐狸，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王一博眉头微蹙，向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立即上前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人人都对皇位趋之若鹜，为何皇叔却对此嗤之以鼻？”肖战声音轻柔而缓慢，目光落在王一博的侧脸上，“难道皇叔不喜欢皇位吗？”

　　他说完又感到后悔，“侄儿只是听了那说书人的话想随意聊聊，没有别的意思，还望皇叔切莫怪罪。”

　　好在王一博闻言只是轻笑一声，他语气淡然：“你对皇位不也是厌恶。”

　　肖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我不喜欢皇位，是害怕自己会变成像父皇那样的人，可皇叔明明比父皇更像明君，为何皇叔不喜欢？”

　　王一博侧过头，目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皇位对本王来说，不过是个麻烦。”

　　“麻烦？”肖战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为什么是麻烦？”

　　王一博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和自嘲：“那群文官，文绉绉地跟你说一堆，一件事翻来覆去在你耳边念叨个没完，你刚准备要发脾气，他就给你以死明志，要么就是一把年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你说什么忠言逆耳，到最后，你还要哄着他，别让他一头撞死。”

　　他叹了一口气：“还不如让我在战场上，不爽了直接手起刀落。”

　　肖战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眼中带着惊讶：“想不到皇叔也有怕的东西。”

　　“怕倒谈不上，只是嫌麻烦罢了，”王一博看向肖战，嗓音低幽，沁着嘲弄，“不过倒是你，三番两次提醒本王，到底是害怕，还是真心？”

　　这些话像是裹着冰碴子，扎得人身冷心疼。

　　肖战听得一阵不安，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王一博好像却并不想与他继续说下去了，径直走了。

　　肖战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忧郁，胸中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涩，“我是不是又说错了话？”

　　冯玉宽慰，“小殿下心思单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有错的，况且王爷也不会与小殿下计较。”

　　“为何？”肖战下意识问道。

　　冯玉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因为王爷明白，你是真心厌恶皇位，而非担心他与你争夺，只不过，这种话题日后还是少提为妙，话说多了，难免会心生间隙。”

　　“我明白了。”肖战双肩微微塌陷下去，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能感觉到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这种差距无法忽视也无法弥补。

　　他声音喃喃，“可我真的不想要这个皇位…”

　　冯玉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深意：“可这皇位或许是你的救命稻草呢？若真到了那时，你还会厌恶它吗？”

　　肖战闻言，神情愈发复杂，低声说道：“我只是不想与皇叔争夺皇位。”

　　冯玉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调笑：“不过殿下现在该想的，是今夜该去哪儿歇息。”

　　肖战愣了愣，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走在前方的王一博，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分不确定：“自然……自然是跟皇叔一起。”

　　寝殿内，安神香袅袅升起，香气悠悠然然，弥漫在空气中。

　　王一博见他进来，那冷湖般的眼底依旧寂寂无波，他淡声，“怎么，长这么大了，还要跟本王睡？”

　　肖战下意识放轻鼻端的每一下呼吸，踌躇着：“我的寝殿烧了，还没来得及准备新的寝殿。”

　　“烧了？”王一博眉头皱起，“为何？”

　　东宫的事情肖战可以吩咐过不许别人告诉王一博，必须由他亲自说才行。

　　肖战却故意说道：“是不小心失火。”

　　王一博眼中有种漆黑的清冷，凝视他半晌，“有事瞒着本王？”

　　“不是……”肖战想起那天的事情，他想说点什么，而喉咙像是被烈火灼烧过，哽咽地发不出声。

　　“又要哭鼻子了？”王一博见状，语气软了几分，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看来本王不在，受委屈了？”

　　听到受委屈三个字，那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一颗地落下，可硬是咬着唇瓣一点哭音也没有。

　　王一博瞧着，觉得这小白眼狼，长得好看，哭起来也好看。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替他拭去脸上的泪珠，动作温柔得仿佛怕碰碎了，“别哭了，本王在这儿呢，没人敢欺负你。”

　　肖战依旧咬着唇，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倾泻出来。

　　王一博见状，眉头微蹙，手指轻轻抚上他的唇瓣，低声哄道：“想哭就哭，别咬破了。”

　　他的指尖温热，带着几分怜惜，轻轻摩挲着。

　　肖战一时怔住，抬眼望向他，眼眶微红，泪水在睫毛上轻轻颤动，仿佛随时会坠落。

　　王一博心中也泛起一丝异样，他收回手指，语气却依旧冷硬：“你再不说，本王就撵你走了。”

　　肖战垂下眼帘，湿漉漉的长睫微微颤动，声音哽咽着，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末了，他低声问道：“这次…我没有给皇叔丢人，对不对？”

　　王一博的眸色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寒霜，但听到这句话，那层寒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

　　他轻声道：“确实厉害，”沉默片刻，语气又温和了几分：“早些歇息吧，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

　　“好。”

　　肖战知晓他要去做什么，目光瞧着王一博离开寝殿，他抬手拨开散乱在颈侧的长发，微微阖上双眼，神情淡然，宛如画卷中那位孤寂出尘的小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