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肖战原本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如果不是小学时父母意外车祸双双离世，他不会变的那么可怜。

父母离世以后他只能暂时住在本就来往不多的姑姑家，姑父时常借口出差不回来，姑姑要照顾两个孩子只能留在家里。没多久肖战意外撞破了姑父出轨，但他不敢告诉姑姑，因为姑姑原本对他就很一般，他怕告诉姑姑以后姑姑会迁怒他。

活在别人的屋檐下，肖战早早的学会了察言观色。

结果没想到姑姑最后还是发现了，并且认定肖战是故意瞒着她，觉得肖战是个拖油瓶，全都是因为肖战的到来，家里多个孩子生活压力太大丈夫才会在外面找人发泄。

没有本事依靠丈夫的女人只能无理取闹的把一切怨恨的情绪迁怒到无辜的孩子身上，肖战是家里唯一的变数，她觉得如果肖战没来这个家，这个家就会像以前一样和睦，丈夫就不会带着小三回家和她离婚。

肖战不怪她，他知道姑姑得了心病，可他年纪那么小就孤苦无依，肖战需要很努力的想办法才能活下来。

这个世界分明就很不公平，人人都说生命平等，可人分明从一生下来就被拥有的财富分成了三六九等。

肖战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没有钱寸步难行。

没有钱他就没办法读书，没办法吃饱饭，没办法学画画。那个时候画画是他唯一的精神出口，小时候父母宠溺，他想学画画就给他报课外班，老师夸他有天赋，八岁，他在画室一坐就是一整天。

只有待在画室画画的时候肖战可以麻痹自己，画完画就好了，画完这幅画，父母就会来接他回家，像以前一样。

长大些他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离了婚的姑姑没钱供他画画，他只能捡小学班上别的孩子不要的画板和快要没墨的画笔，他总是偷偷擦眼泪，因为画笔没有墨了，不管他涂多少遍都没办法上色。

就像他不管怎么骗自己父母都没办法回来，无论他怎么做，他都没办法变回曾经那个家庭美满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

所以肖战没有安全感，是从小缺爱带来的性格。

钱比爱好使，有钱他就可以继续画画，他才可以摆脱现在窘迫的人生，只有爱不行。

爱太易碎，不值钱，爱买不来任何东西。

肖战没变过，他太小的时候就明白现实，即便他骨子里偏执又高傲，但他明白自己应该利用什么。

他知道段哲的想法，他也知道外人怎么看待他和段哲的关系，但他配合着逢场作戏，没有解释。

一是因为他不在乎，二是因为段哲的确对他不错，提供了很多资源给他。

以段哲的身份，肖战于他而言也不是多重要的人，肖战知道，他顶多也只是需要配合段哲在上流圈里衬托面子，段哲借他的画展社交，要他陪自己出席。这些都并不算越界，只是你情我愿的各取所需罢了。

其实在段哲提出这件事的事情，肖战就想起过王一博。

王一博以前也说要花钱给他开画展，可他不是为了社交不是为了充面子，只是想要肖战的画被更多人看见，肖战也可以想任性拒绝就拒绝。

……如果能轻易忘记王一博就好了。

可是，好像很难。

肖战认真的想过，为什么王一博什么也不要，也能对他好。

可能是因为他傻吧。

肖战曾经告诫自己，像王一博那样对他没有任何要求不要回报的傻子，世上大概只有他一个。

其他的人，都得利益交换，做出取舍，毕竟段哲不是傻子，凭什么一直无缘无故对肖战好。肖战懂得如何在这种关系里周旋，不过是要做些妥协。

。

画展结束以后策展方得把这些画拆下来完好无损的装车放回寄来的仓库，可是当天展厅下午有了别的租用，几个工作人员毛手毛脚，拆卸搬运画的时候磕磕碰碰让那幅最大的画受了损坏，右下角的幕布被划破了，负责人诚惶诚恐，约肖战商讨一下赔偿问题。

原本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这场画展的初衷就不是卖画，即便是画没被损坏也没人会买，大不了肖战再画一幅，他有的是时间。

可是肖战答应了商谈，还亲自到展厅来了一趟。

鬼使神差，肖战心想，来一趟吧，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实在对不起肖先生，您看如何赔偿，我们会尽力挽回您的损失。”

如果只是肖战，还不足以让谁对他如此毕恭毕敬，可别人卖的是段哲的面子，肖战是段哲身边的人，自然也不能得罪。

肖战弯腰查看了一下破损程度，不长不短的一条口子，大概有个十厘米。

“别的画呢，有损坏吗？”

“肖先生，我们拆卸的时候都格外小心，这幅画实在是意外，别的画应该都完好无损，如果您不放心要不我陪您去检查一下？”

“好，麻烦了。”

负责人带着肖战去看了别的已经装上车的画，看上去确实没什么别的问题，打包的很好，就像要卖出去的一样。

可是肖战的画只是这样摆了一次好像就失去了意义，说实话，这些画他已经不太想要了，可丢了又舍不得，就像他放不下的对画画的执着。

算了。肖战叹了一口气。

“不用赔了，那幅画也麻烦您打包好一并送回去吧。”

“真的吗肖先生，可是……”

“不用赔了，本来也不值钱。”肖战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回到展厅，负责人招呼了两三个人过来，嘱咐他们要把画仔细包装好绝对不能再有一点磨损了，肖战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摇了摇头，已经被划破的画就算磨损了又怎样呢。

肖战走到画面前，再去看那个划破的口子，却发现画面上多了一层胶布。

他愣住了，心跳一滞。

负责人似乎注意到了肖战的异样，连忙走过来看，惊觉那块原本不存在的透明胶布，发火的大声喊：“是谁！谁随便碰肖先生的画！”

他又转头对肖战说，“对不起对不起肖先生，我一定找到是谁干的，您别生气。”

肖战吸了一口气，朝他摆了摆手，“没关系，这样挺好的，别管是谁了，搬走吧。”

负责人如蒙大赦，赶紧点头说好的。

肖战当然知道是谁。

会把他撕碎的画一片一片捡回来仔仔细细拼好又用透明胶布粘上的人，会把那样一幅残缺不全的画宝贝一样挂在卧室跟肖战讲他很喜欢的人——除了王一博还能是谁。

试图用胶布修补缺口的笨蛋，当然也只能是王一博。

肖战的心在这一刻揪着疼，他知道王一博在躲着他，可是王一博却还是像以前一样去粘他的画。

不只是画，王一博的确是那个曾经把他也拼好粘起来的人，肖战曾在王一博身上恍惚觉得自己真的被爱过，被爱的感觉很好，它独一无二无比珍贵，是王一博给他的。

即便肖战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即便肖战知道王一博是个骗子。

肖战看着画角的胶布，心里骂道：王一博，骗子。

。

入职不久的王一博有很多东西需要学，毕竟他以前没有接触过策展类的东西，对艺术一窍不通。

他的上司叫Lina，把他招进来的人，以前是策展设计师，现在也不过刚三十岁就做到了执行总经理的位置，她给了王一博很多资料让他学习，王一博一直看到天黑，他才赶紧收拾东西出门，今天晚上他兼职的餐酒吧搞周年庆，迟到了不好。

餐酒吧开在很繁华的酒吧一条街上，今天晚上来的人很多，王一博忙了很久才有空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台上是驻唱歌手Leo在唱歌，很好听，他下台时有男人走上前找他搭讪，他摆了摆手，走到王一博这边来。

调酒师也是同事，大家关系很好，他倒了两杯啤酒给两人，Leo和王一博轻轻碰杯，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

王一博说还行，他现在也就只能做点布置展厅的活。

Leo的头发微长挑染，五官突出，长得好看，他和王一博一直都在这家餐酒吧工作，所以认识蛮久了，王一博知道他是gay，他也知道王一博是，但两个人没有戳破。

因为王一博压根没有时间想谈恋爱的事，Leo也知道他的情况，所以也没提过，两个人以朋友的关系相处的很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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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肖战很少一个人去酒吧，他不喜欢酒吧里的烟雾缭绕，所以他选了一家餐酒吧，心情不好，想着来吃点东西稍微喝点，路过这里的时候看见这家店在搞周年庆，所以他第一次踏了进来。

可是真的有这么巧，肖战刚找到位置坐下，一抬眼看见了坐在那头正在和旁边打扮的很潮的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交谈，有说有笑。

肖战愣了一会儿，直到有服务员来点餐，肖战才收回目光。

他随便点了一点小吃和一杯果调，服务员正转身要走，他注意到王一博身上穿着的衣服和这个服务员的衣服一样。

“请问，他也是这里的服务员吗？”肖战指着王一博那边。

服务员回头看了一眼，点点头说是的，“需要我帮您叫他来吗？”

“不用。”肖战立马拒绝，又问，“你们几点下班？”

“我们轮班，这个不好说。”服务员很会看顾客的脸色，并且很显然，王一博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搭讪，他顿了顿，说，“不过那边那个服务员十二点下班，您有事找他的话可以叫他。”

“好，我知道了，谢谢。”

肖战看着王一博的背影发了好久的呆，王一博也没有在那里坐太久，有新的客人来，王一博忙去了，Leo也上台继续唱歌，肖战坐在这边不是王一博的服务区，王一博没有发现他。

和王一博分开以后肖战屏蔽了所有和王一博有关的社交软件，肖战只知道王一博家里曾经的公司不算小，其实搜索一下就能看见，他爸的公司在两年前就已经注销了资产，不复存在了。肖战现在才知道。也就是说王一博和他分开那年，家里就出了变故。

肖战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悲喜。

王一博曾经把他豢养在一个特别像家的地方，对他很好，可肖战一直知道那个地方不是家，王一博一定也从没想过真的要给他一个家。

王一博用钱就能轻轻松松把肖战留在身边寻欢作乐，多简单。

可现在，王一博失去了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资本，失去了他们不平等关系的砝码，按理来说肖战应该宽慰的，毕竟王一博现在也不配看不起他，可是他现在一点儿也不高兴。

他宁愿王一博永远那么意气风发，眼睛长在头顶上。

王一博怎么可以落下来呢，王一博应该比所有人都高傲才行。

肖战不想王一博这样，他看上去吃了不少苦。

一直到十二点，王一博终于下班，他换了衣服从大门走出去，发现外面的地湿漉漉的，正在下小雨，运气不好，王一博今天出门又忘了带伞。

他叹了一口气，准备冲进雨里时发现自己头上多了一把伞。

他转头，是肖战。

肖战怎么会在这里？

肖战却只是撑着伞看着他，眼睛里的情绪五味杂陈，王一博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怜悯。

王一博皱起眉头，退了一步，从肖战的伞下退出去。

“你怎么在在这儿？”王一博的语气不算友善。

“我来吃饭，看见你了。”

王一博看了肖战一下，然后他收回目光，“是吗，这么巧，那你快回去吧，我回家了。”

王一博正抬脚要走，肖战追了上来，伞再次覆在王一博的头顶。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上班？”

肖战顿了顿，因为隔得近，王一博闻见了肖战身上没有消散的烟味。

“和你没关系吧。”王一博说。

肖战皱了皱眉，他想起刚才王一博和那个驻唱歌手有说有笑的画面，便吸了一口气，说，“你是陪对象在这里兼职，还是你现在缺钱？”

王一博抬起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他并不想回答肖战的问题，应该说他根本不想再和肖战纠缠。

他已经足够落魄了，不需要肖战再来衬托他有多可怜。

“肖战，无论我现在如何，都和你无关，我们已经分开很久了。”

肖战看见的王一博的眼睛里全是冷色，比被风吹进来落在他后背的雨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