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总管揣摩着圣意,“宁国公是出了名的心眼儿多,镇北侯嘛,两人师出同门,差也差不到哪去。但陛下,容老奴说一句不好听的,”他看皇帝面色未变,继续道:“您这担心就是多余的,宁国公那个身体,谁知道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啊。”
皇帝看着他,半晌笑了起来,拍了拍沈总管的肩膀,“你说的是,朕确实不必担忧。”
肖战出借给他的庄子确实是极好的,位置很偏僻,肖战本就在此安置了自己的人手,现在也不过是把他们撤出去了,换了王一博的人。
他手下的人一向是半年轮转一次庄子,庄上的佃户们也便见怪不怪,他们只求吃饱穿暖,其他的,与他们无关。
此处偏僻,但胜在地租便宜,且东家会将收成的东西统一运出去买卖,也省了佃户们自己跑腿的时间,能有这样的东家,他们都很感念。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都清楚的很。
管事边走边说着庄子的情况,随后在一片良田前站定,“公子,过了这块田再过去就是给各位准备的地方了。东家先前的人也都是在这一片住着的。冬日里庄户们不会出来,开春后的耕种也都有时数,公子可有什么忌讳的, 吩咐小的就是。”
看着对面升起的炊烟,王一博知道自己的人已经在那片民居住下了,“你们东家是怎么说的?”
管事回道:“东家说都听公子的。”
王一博颔首,“一切照旧就好,你去忙你的吧,我已经认得路了。”
寒冬腊月的,田里并没人。但王一博无端想起来从前和肖战一起下地耕种的事情。
还是父辈们的意思,他们的孩子不是生来当公子哥享福的,将来是要上战场与士兵们同吃同住的,进军营了也是从普通兵士做起,耕地是必须要会的。
于是每到农耕季节,两人都会去京郊的庄子下地耕种,王一博的母亲还曾开玩笑,自己儿子亲自种的蔬菜还要再甜一些。
王一博第一次去的时候才十岁,本身这个年纪不必去的,但是他黏肖战,一定要跟着去,无法,肖战也只好带着他。
练武的小孩儿,力气是不会小的,但坏就坏在一身蛮力,歘歘几下,别的不说,秧苗倒是坏了几根。
偏一开始还没发现,只想着难得不用读书,不用练武,要快快做完手里的事情,好让肖战陪自己玩。
结果就是又花了同样的时辰来返工,一来一去,天都黑了,也没时间再去玩了。
想着下次再说,却再没有下次了。
“大帅!”愣头青的士兵是王一博的近卫,对自家大帅很是崇拜。
同为近卫,来得早的就沉稳了许多,他敲了下愣头青的头,“叫公子!”
王一博走上前去,抬手一人一拳敲在胸口上,“就你们两个眼尖,怎么样,这儿住的还适应吗?”
两人嘿嘿一笑,跟着王一博朝里走去,“公子这话就是瞧不起我们了,都是在雪碴子里打滚的人,这条件要是还住不好,那可以滚去龙虎军了。”
新都如今的禁军,便是叫龙虎军,大多都是官员子弟,谁让这龙虎军是皇帝直属,刷脸最容易的地方。
王一博拍了下他的头,“你小子,口气不小啊,等会儿练练,看看长进没有。”
“不敢不敢,谁敢和公子你练啊,那不得躺上一天。”
肖战将一本帖子递给萧棋,“给镇北侯府送去。”
萧棋接过打开,“公爷你要办宴?”
肖战本不是爱与人虚与委蛇的性子,这几年仗着身上的伤倒是免了不少不必要的宴会,有时为了走动关系,小宴他倒是也办,但这样大规模递帖子,还是第一次。
“七天之后,会不会太急了些?”
肖战喝了口热茶,“就是要快,再不办,有人要等不及了。”
翌日又下雪了,王一博没再出去,在书房看北疆送来的公文。宣舒敲了敲书房的门,“侯爷,宁国公府送来的拜帖。”
王一博还没有什么反应,又是一声急报,宣竹越过宣舒急急推开书房,“侯爷,出事了。”
这边萧棋回到府上,也急急冲进了肖战的书房:“公爷,好像出事了!”
雪越下越大了。
“不是煤炭的问题,但麟州发生了暴乱,闹了一晚上,三皇子在临近的禹州公干,听到消息就过去了。”
三皇子的母妃淑妃是江南人士,家乡离新都不过百余里,迁都之后,整个家族也是水涨船高,其父的官职在这五年里连升了三品,如今掌管整个江南署。
麟州和禹州收复的都早,也因此最太平,三皇子此行说是慰问百姓,但实则不过是为了民心。
肖战修长的指节轻扣桌面,“麟州半月前大雪压倒了不少城郊的房屋,多了许多流民。”
宣竹颔首,“侯爷说的不错,临近州县纷纷上书,拒不接受流民。流民无处安置,麟州太守也只好大开城门。”
剩下的话不用说,书房内的几人也明白,民众增加,但粮食不够,朝廷又不赈灾,坚持了半个月才暴乱,已经是麟州太守的本事了。
“麟州太守是宁远侯从前的部下,宁国公难道不管此事吗?”
肖战前几日临走时的话又在王一博脑海中响起,他摇摇头,“不好说。这麟州太守一惯是个软性子。宁国公若是有心帮他,就不会有这次暴乱了。”
萧棋一向咋咋呼呼的,肖战早已习惯,“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属下送完拜帖回来,与一人擦肩而过,是北边过来的。方向是镇北侯府。”
肖战蹙了蹙眉头,“应该不是煤炭的事情,下面人没有回报。”肖战进了冬,精神便一直不算好,每日也就能看上两个时辰公文,都是萧棋看过一遍才送到他手上。
萧棋到底年纪小,遇到事情总是不够沉稳,他有些急了,“公爷,会不会是我看漏了?我这就去翻翻!”
肖战思索着,“回来,重要的公文送上来时就有标记,不会漏掉的。麟州,禹州,青州都是这个月内有过灾情上报的,今天送来的公文还没看,你去找找里面有没有这几个州县的消息。”
萧棋去架子上找东西了,肖战一边摩挲着手中的汤婆子,一边思索,这三个地方挨的都很近,不同程度上都受到了那场大雪的影响,其中最严重的就是麟州了。
但皇帝只是将三皇子派去了受灾最轻的禹州,而朝中该给青州和麟州的赈灾粮也因为大雪封路,耽误了许久。
但以肖战对麟州情况的了解,应该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才是。
“公爷!找到了!”萧棋将竹筒拆开,抽出里面的文书放到肖战面前。
“麟州发生了灾民暴乱,几个衙役受了伤,”肖战快速略过中间的废话,神色在看到最后一行时微微一变,“三皇子从接到消息,从禹州过去了。”
萧棋虽然糊涂,但在这事情上确实聪明,他一向记仇,新都里他的仇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三皇子更是其中翘楚。
原因无他,这三皇子仗着外祖得势,没少明里暗里挖苦肖战。
但肖战却不甚在意,毕竟,子肖父。
此事说大不大,肖战略微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窍,三皇子受命赈灾,钱粮由他外祖家的表叔负责押运,冬日路难行,拖上一拖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他只需要控制好时间,便能顺理成章的正好压下麟州的暴乱,届时,功劳什么的,自然全系于他一身。
至于为什么是麟州,那自然是因为那麟州太守是肖战父亲的旧部,虽然这些年明面上没有联系,但走投无路时,向肖战求援也不是不可能。至于百姓的安危?成大业者,牺牲点百姓算什么,这些愚民能参与进自己的大业,是他们的福气。
想清楚这些,肖战脸上的神色彻底舒展开来,他喝了口热水,是照例的没滋没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此事我们不用管,陛下正值壮年,皇子野心勃勃可不是好事。”
宣竹问道:“此事我们可要插手?”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不必多事。若是严重,三皇子是不会过去的,等这几日的早朝就是了。”
王一博不关心任何,只担心麟州当地百姓的安危,新都纸醉金迷,底层人却要为了温饱斗命,这就是同人不同命。
第三日的早朝,麟州的事情果然被提及了。但皇帝的反应却是完全不同,没有过多夸赞,只是一笔带过,也并未提及要三皇子回京述职的事项。
匆匆散朝后又将三皇子的外祖喊去了内殿。
三皇子算计麟州事小,拿百姓的安危开玩笑在陛下眼中也不算什么,但若是想要凭此得民心,那就是犯了帝王的忌讳了。
三皇子这几年颇被宠信,当真是忘了御座之上的是皇帝,而不是他的父亲。
“三皇子这次,怕是要在麟州过年咯。”
宣竹颇为幸灾乐祸,宣舒嘴角也是带上了喜色。
“怎么?他和你们两个有仇?”
第一次在,第二次在,此后多年,再也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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