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里的湿柴还在滋滋冒青烟,小阳用柴刀戳了戳快熄灭的炭堆,盯着溪云裹成破麻布粽子的脑袋问:“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溪云往洞口挪了挪,避开漏风的墙缝:“你要去哪?”
“进城,”小阳把柴刀往地上一磕,“去寻个活路,怎么着也比在这饿死强。”
“汴州城?”
“不然呢?”小阳斜睨她,柴刀在掌心转了个花,“难不成学你泡在河里喂鱼?”
溪云嘴角抽了抽,“我也要进城去,你放心,进了城就有施粥棚,你可以去领粥喝。”
小阳突然抬头,眼神中是满是警惕:“你怎么知道?我可从没有听说过汴州城里有施粥的事。”
溪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进城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施粥,只要她进了汴州城,那汴州城内就有施粥棚。
是以,她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溪云和小阳一路同行,朝着汴州城缓缓进发。
因着溪云被追杀,两人不敢走官道。
白天,两人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行走,偶尔小阳会凭借着自己的身手猎些野兔山鸡,两人便简单生火烤制,勉强果腹。夜晚,她们就寻一处破庙或者山洞落脚。
同行的第二日夜晚,万籁俱寂,四周安静地只能听到虫鸣声。小阳躺在干草堆上,已经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溪云坐在一旁,警惕地守着。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啾啾”声,这声音极为隐秘,若不是溪云刻意留意,根本无法察觉。
哨声三长一短,溪云心中一喜,这正是溪家暗卫联络的响哨声。
溪家百年来商道顺遂,近几代皆为皇商不只是因遍布各地的商路,更有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替皇室以及一些达官显贵培养死士和“影子”,也就是暗卫,这些都只是其中之一。这些东西虽然见不得光,但盘根错节,成就了溪家的根底。
地上地下两派生意都被溪家垄断的后果就是引得如今的皇帝忌惮,成为众多世家大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很快,一个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洞口。黑影单膝跪地,低声道:“掌事,属下是甲字旗影卫,奉北大人之命来寻您。”
说罢,便从怀中摸出一块玄铁令牌,高举过头顶。
玄铁在月色下泛着寒光,溪云也由此看清了上面的字。一面,用篆书写着“影”字,一面,则是同样用篆书刻的一个“甲”字。
的确是溪家暗卫的令牌,不过也让溪云有些惊讶,甲字旗影卫是溪家的亲卫,只听从溪家家主任命的统领调令,个个身手顶尖但人数稀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
唉,她果真还是太心急了!
“你回去告诉她,我暂时安全,过两日便可进城去与她们汇合,不必担忧。”溪云压低声音嘱咐道。
“是。”
“还有,传信给永平公主让她先在城内开设施粥棚,安顿好流民,之后的事待我进城再做打算。”
“是。”
溪云正挥手想让这个甲字旗影卫退下,身后便传来小阳的大喝声:“你们在做什么?!”
溪云僵硬地转过身,便见小阳正站在她方才休息的地方,手中的柴刀直指着溪云。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双杏眸盛满怒火的同时又带着戒备。
既然影卫的哨声可以引起溪云的注意,那就也同样能引起小阳的注意。
甲字旗影卫眸光一凛,袖剑才刚出鞘便又被溪云按了回去。溪云用眼神示意他退下,他仅犹豫了一瞬便飞快地融入夜色之中。
“小阳,我……”
“别过来,我这柴刀可不长眼睛!”
溪云刚迈开一步,小阳又厉声喝斥,柴刀也更往前了几分。
“哼!我先前还以为你只是个千金小姐,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扮作难民?”小阳质问道。
“没有,小阳,我不是。”溪云摇头解释道。
小阳看着溪云尽力狡辩的模样冷笑一声,“如今想来连‘陈阿云’这个名字都是假的罢。方才那是什么人?暗卫?你莫不也是个狗当官的!可天下哪有女的当官?”
溪云闻言凄凉地笑了笑:“我不是当官的,”又自顾自地到两人休息的干草堆边坐下,“我……充其量算一个帮人卖命又不给月银的狗腿子。”
小阳动作顿了顿,手中的柴刀微微下放了一点,眼神也少了些敌意:“那你是谁,又为何狼狈成这样?”
溪云望着月光照耀下自己身上的我粗布衣裳,还有刻意抹上炭灰的手觉得事已至此,也没有必要再瞒下去了,于是便道:“我本名溪云,是如今皇商溪家的……家主。
溪云思索了一会儿自己是皇商溪家的什么人。
皇商吗?可商印只是暂时由她代领,当今圣上不直接把商印交给她叔父,无非就是看中自己还有点价值。还是个女人,能依靠的只有他这点施舍。
小阳手上的柴刀彻底落了地,在无边夜色中“咣铛”一声格外刺耳。小阳眼中已不见半分敌意,只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震惊。
啥啥啥?什……什么玩意儿?皇商溪家的....家主?”小阳不可置信地都有些结巴。
“嗯。”溪云轻轻点了点头。
小阳内心有些动摇了,可她又忽地想起姐姐没被抓走前跟她说过皇商溪家,在小阳姐姐口中溪家是一个极富贵,极有权势的大家。
面前的这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对得上的。
小阳又一把抄起地上的柴刀指着溪云骂道:“你糊弄鬼呢?就你这样,怎么可能是溪家的家主?我姐说了浔阳溪氏又有钱又有权!”
溪云没急着解释,反而从小阳给她的那个破布包里翻出一枚玉环:“你当时说难民不可能有这么好的玉穗,那我现在就拿它来证明身份。”
小阳将信将疑地凑过去看了两眼,她虽然不识得什么货,但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玉环,刻着像流水一样的纹路,玉穗上面的珠子也和她看到那些狗官身上的大不相同。
“女的咋能当官?”小阳又重复了一遍她之前的问题。
“我说过了,我不是官。”溪云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说道:“皇商虽身负重任,但并非官职。”
小阳听着溪云的解释,心中的震惊稍稍平复了一些,但仍有疑虑:“即便如此,那你为何如此狼狈?还被人追杀?你不是有那么多厉害的暗卫吗?”
溪云神色一黯,缓缓说道:“正是因为溪家在商界地位举足轻重,才引得各方势力忌惮。”
两次来汴州皆出了事,溪云十分有理由怀疑两次事件的幕后黑手是同一个人,并且想要连同李朝颜一起除掉。
小阳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道:“这么说,你现在还很危险?跟着你,我不是也会被牵连?”
溪云看着小阳,认真地说:“我不会连累你,你若此刻想走,我绝不抯拦。但汴州如今水患刚过,局势复杂,你一个小女孩我担心你的安危。”
小阳脸上浮现一抹红晕:这是除了她姐之外,第一个跟她说担心她安危的人。
小阳咬了咬嘴唇,心中天人交战。一方面,她确实被溪云的身份吓到,担心自己卷入危险;另一方面,这几日与溪云同行,她自己本就无依无靠,不知何去何从。
沉默许久,小阳把柴刀往地上一扔,“算了,我跟你一起进城!反正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溪云心中一暖,“谢谢。”
“说了别搞那文绉绉的,不烦呐!睡觉去睡觉去,困死了。”小阳边打着哈欠,边往刚才的干草堆里一趴。
小阳像是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恶狠狠对溪云道:“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敢骗我,我就把你……”
“卖给人牙子。”溪云从善如流地对道。
小阳眯着眼点点头,“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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