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淡黄色的太阳正慢悠悠走来,井然有序的指挥着深蓝色的夜幕退场。
渐渐的,太阳冲破地平线的束缚,光芒四射,金色的光辉了一切,早起的小鸟停在树梢上,唱交响乐,徐徐微风挽着苍翠的树叶,跳华尔兹。
日出在喧闹中离场,之后归于一片沉寂。
但早晨的一切仍都是美好的,不过要在这美好的时候去上班,那就很坏了。
但身为一个牛马,没有反抗的余地,那就更坏了。
这么想着,夏初套上衣的动作一顿,轻啧了一声,一想到他那个工作就两眼一黑又一黑,该忙的时候不忙,不该忙的时候化身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他坐在床边,向着窗外望呆。
黑色军装裤勾勒出他修长的腿,白色短袖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墨绿色的外套被他随意搭在椅子上。
他的衣品是连他老板都震惊的,以至于他老板不止一次的感慨:我有你这个异性朋友圈也算是养眼了。但与此同时他老板一次又一次的怀疑他有女朋友的猜测也都被驳回。
夏初这会儿不望呆了,开始丧着脸洗漱,做早饭了。
做好的早餐上桌他都没心情吃了,要上班,气也给气饱了。
但也不能不吃,不然一干起来更饿,那怨气会更重,怨气更重就会导致顾客心情不好,顾客心情不好就会导致他老板心情不好,他老板心情不好就会导致他被骂,工资没多少,工资没多少就会导致他心情不好,他心情不好就会导致他吃不下饭……
好一个恶性循环,也是太权威了。
这么想着,夏初叼着面包半蹲在门口穿鞋。
十多分钟的电瓶车很快就开到了工作室门口。这是间不起眼的小工作室,就只有夏初和他老板两个人,却摆了四张桌子,除了夏初的,其他桌子都被打扮的花红柳绿的,什么花啊,草啊,瓶瓶罐罐的都往上放。
夏初是有抗议过得,不过被他老板说:关你屁事啊,又不是你坐,这可是朕的天下!
后来想想也就算了吧,毕竟那是她的天下嘛,没把他的也一起摆了就不错。
刚进门就见他老板一身短款纯白色毛衣,咖色格子的半身裙,大腿标二腿,坐在他旁边的位置,悠哉游哉刷手机,米白大衣搭在椅子靠背上。
看她正乐在其中,本着不打扰的原则,一声不吭的来到工位上。还没来得及坐下,他老板不轻不重的肘了他两下,夏初惊呼出声,猛的直起身,两眼瞪得像铜铃。
夏初:"干嘛?!"
秦乐一:"为什么不问好了?"
夏初看着他老板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原则上来说他才是理亏的那一个,但原则就是他老板,他强忍着猛烈起身带来的头晕,毕恭毕敬又不服气的阴阳怪气般问好。
秦乐一撇了撇嘴,欣慰道:"这才像话。"眼神一瞥,夏初晕的有些找不着北,她慌里慌张的将他扶回椅子上。
秦乐一心想:太恐怖了,不仅怕折寿,还怕折损啊!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会儿,觉得夏初应该好的差不多了,试探着开口:"要不……等会去你吃饭?"
夏初淡淡嗯了一声,秦乐一这才安心继续刷手机。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没有忙碌的工作就是清闲,舒坦极了。
夏初在柔软的椅子上伸了个懒腰,11:52,这个时间点餐刚刚好,十二点整就能吃上饭,绝对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这美美的想着,余光瞥见他老板抓起背椅上的大衣往身上披,急匆匆赶到门前,笑着将两位客人迎进门,一边热气招待,端茶倒水,一边招呼夏初,让他强制开机。
他成功的以一秒时间完成自我PUA,不得不说,做牛马的就是命苦,既要自己说服自己,也不能太耽误,只能心里不情愿,必须面上很自愿。
夏初:"二位这边请。"
两位是来拍婚纱照的,脸上从进来就是挂着笑的,眼中尽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秦乐一在新娘的身旁,一边将新娘往里面带一边同她聊的热火朝天,夏初站在新郎的另一侧,商讨的万事俱备。
两位客人跟随着夏初来到拍摄的地点,跟着夏初的指示成功站在了他心坎上,他不由得感慨:可算是又能听得懂人话了,不枉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啊!心中这么想着,嘴上也不禁夸赞起来。
给站在一旁的秦乐一听的欣慰。
秦乐一: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兵,就是有我的风范。
随后,跟着夏初同步站在甲方两三米开外的地方,看着他边组装摄像机,边架起三脚架,反光板,闪光灯……摆了一圈。手忙脚乱的,秦乐一想帮也不知从何下手。
夏初开始多角度多方位出片,秦乐一就在一旁站着望呆。
十二点零二分,秦乐一趁着客人休息的间隙凑到夏初身旁悄咪咪道:"外卖我放你桌上了嗷,味道蛮不错的还有,化妆室在那,辛苦你啦。"
夏初眼神幽怨的瞥了他老板一眼,心想:你哪次不辛苦我?!但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他只得十分打气十二分的精神。
一席白色婚纱的新娘提着前摆跟在夏初身后,裙摆后尾刚好着地,走起路来不至于太麻烦,也能减轻夏初在拍摄过程中的不少麻烦。空间本来也没多大,在拖个比命都长的裙尾,那也是要了老命了。
新娘将散下来的亚麻色长发捋到一侧,坐在在化妆镜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迟迟没有动作,夏初也懒得管,自顾自的椅靠在化妆室门口,手里捧着他的相机,专注的看成片。
洁白婚纱的一角倏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吓他一跳,他缓缓抬头,嘴角微抽,却硬要咬紧牙关,面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心里暗暗嘀咕:怎么这人走路还没声呢,练过轻功啊?!
夏初:"有什么问题吗?女士。"
新娘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飘忽,纱裙在手里攥的皱巴巴的,颤着声音说:"给……你个…东西。"
夏初挑眉,不可思议的哦了一身,将相机半抱在怀中,腾出一只手来迎接他未知的"东西",心想:平淡的日子里居然会有意外吗?
新娘犹豫了半晌,呼出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将手中握成团的纸条递给他,随后提着婚纱前摆视死如归般出去了。
夏初一人在微风中凌乱,他还没反应过来呢,东西就已经在手上了,但感觉还蛮意外的,没想到真的有。不过,来不及思索,他也火急火燎的重新站定在客人面前,又继续猛攻了一个多小时,秦乐一也娱乐完,接班来了。
她很自来熟的挽上新娘的胳膊,有说有笑。夏初双手插兜站定在原地,出神的望着新娘与他老板攀谈的侧颜。
想起刚才面前的新娘,似乎很憔悴的样子,面色苍白。她越接近门口夏初心中不好的预感越要炸开。
他忙晃了晃脑袋,肯定是今天的意外太多了,这就是恐怖的上班综合证吗?
坐到工位上,夏初嘴上忙着吃饭,手上忙着将摄像机里的照片传到电脑上。不知何时坐到他旁边的秦乐一万般感叹:"我得多招点儿人了啊,不然你这也太辛苦了呀,迟早有一天会被榨干的,回头的时候你变成冤枉了,第一个来报仇的就是我。"
夏初一副原来你现在才知道的表情把秦乐一盯的莫名心慌,这种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转移话题。
他老板叽里呱啦和他聊了一堆,他身为一个Very good的倾听者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无所谓了,反正他老板也不会多在意,听不听得,让她讲开心了就行了呗。平时嘴就碎的没边,没个把门的,跟谁都能聊上两句。不过关键时候也确实是有用的,他老板这小门店没早早就被KO掉,完完全全是凭着她这张抹了蜜一样的小嘴聊出来的。
随随便便在自己的广面社交区每天薅个一两个的,在搭配上夏初自己都欣赏的技术,来的人虽说不多但也没断过。
他当初就是被这张嘴这么被聘进来的,现在想想也挺可悲的。
眼见夏初忙前忙后的收拾东西准备开工,秦乐一莫名其妙的来了句:"你可悠着点干,就你这病秧子似的身子,回别干着干着人就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我可怕你在咔嗒了一下倒这了,我可赔不起了嗷。"
夏初:"心脏40万,骨髓80万,肺和肝各60,35万,你就那么看着赔诶。"
秦乐一忍住笑说:"你以前混黑市的吧你。"
夏初:"不敢当,不敢当,我这身板可不经造,回半天没混着,就尸骨无存了。还有,你才是是病秧子呢!"
秦乐一:"哎,行了,行了!赶紧干吧你!"
夏初就那么修了有那么一会了,他老板瞥了眼手机,忽然叫住他。
秦乐一:"你先……别急着动。"
夏初不解,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张口就来:"咋滴?你店要黄了?"
秦乐一猛的抬脚泄愤般在他椅子上踹了一下,气愤道:"你就那么见不得我好!我警告你啊!把嘴给我管好了,再乱讲话回给你剁了!"
夏初:"好,好,好,我错了,错了,错了。"
夏初表示:已老实,求放过。
他老板盯着聊天界面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夏初盯着他老板好一会,俩人都有点盯烦了。
黄天不负有心人,消息终于来了!秦乐一面上的表情倏地僵住,抬眼看看他,又看看手机,迟疑着开口:"额……嗯……就是……算是一个好消息吧,对于你来说。"
夏初无语:"那你倒是说啊。"
秦乐一磕磕绊绊说道:"照片……估计是不用搞了的,嗯……早上…来拍照的…新娘……额……死了。"
夏初愣了两秒,随即是意外,惊讶,后又像是想到什么,面色凝重起来。
秦乐一端起水杯抿了两口,试探着问:"咋滴了?你这脸色跟孔雀开屏似的。"
夏初无语。
夏初:"那你享福了,人家看孔雀是要收费的,我都没跟你要钱。"
秦乐一:有点子阴招全往自己老板身上使了。
秦乐一:"瞧不起谁呢?!我又不是给不起!切!"
夏初:"那你给啊!"
秦乐一:"想的美!"
夏初:"视金钱如粪土一点,然后把这些你视粪土一样的金钱羞辱感甩到别人脸上,不爽吗?!"
秦乐一:"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还视金钱如粪土,认真的吗你?!觉得爽你咋不自己去甩呢?!"
夏初:"我不是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啊。"
工作日的下半截时光在二人的你来我往中,飞速流逝。
回到家的夏初心情格外畅快,当牛马的致爽时刻就是回家后没有工作,尤其是像他这种需要有三四个分身才能完成工作的。
他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
突然想到什么,他猛地坐起身在口袋里翻来倒去,将早上化妆间里新娘给他的纸团展开,上面用清秀的字写着:这是秘密,可能在那之后我就会死,但实在忍不了了,在…………
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有一排字似是被水糊的看不清一点,他恼火的很,平躺在沙发上,思索了会儿。
她的死是真的和给我这张纸条上所谓的秘密有关吗?
这个所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她为什么不选择去告诉自己至亲至爱的家人,朋友,去选择告诉我这个仅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呢?
她的纸条会不会对我产生影响?
夏初凭着自己几个一连串的问题,成功将自己干的找不着北。
他烦躁的坐起身,翻出笔记本寻觅中午的半成品。
新郎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侧身对着镜头,手放在面对着自己的新娘腰上,眼含笑意,棕黑色中分被打理的一丝不苟。
新娘的亚麻色长发同头饰垂在身后,洁白的婚纱同雪一般洁白,她的手臂环成圈,搭上新郎的肩,手捧花也顺着新郎背的角度下垂。
光照将两人的影子打在墙上,温柔缱绻,爱意在光与影中交错蔓延。
新娘的脸在他看来是糊的,一看就像是网上传的传多了,和新郎的像素完全不在一个纬度。夏初不禁开始怀疑其自己来,不会是自己的相机坏了吧?还是是自己把新娘修成这样的?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先修的新郎!
他薅了把自己的头发,拿起手边的手机,该他老板发去信息。
夏初:[图片]老板。你觉不觉得这新娘的脸有点个糊?
老板:你认真的吗?夏初。
老板:你这是看马赛克看久了,和它谈上了?!
夏初:[无语]
夏初:好吧,你就当刚才是我鬼上身了,说的胡话好了。
老板:6。
老板:对了,你明天早点来,照片这回要出去拍,记得今天晚上先把能收拾的都收拾一下,明天我可莫滴这时间给你收拾嗷。
夏初:老板,你话有点密了,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我用不着你操心的。
老板:……想着关心你一下都嫌弃,我终究还是错付了啊[哭]
夏初:我不语,只是一味的无语。
老板:神经。
老板:(눈‸눈)
夏初:其实说实话没人会比你更神经。
老板:滚。
夏初又躺了回去,这件事情隐隐让他感到不安,似乎还有些激动。
时间不知不觉中来到7点多,他叹了口气,起身洗澡去了。
水声哗啦个不停,氤氲的水汽攀上整个浴室,水珠顺着他的肌肤滑落,浴室柔和的灯光在他身上投下光影。水声戛然而止,夏初在一片迷蒙的水汽中裹着浴巾出来,如同仙女下凡一样,梦幻至极,矜持没多久,他就丧的跟冤魂似的,脚步虚浮的走回房间。
硬撑着穿上睡衣,随后摆成一个大字躺在床上。
夏初:呵,明天又是需要继续努力的一天,感觉自己有点要死了,好累,俺不是孬种,俺不想要孬天了,等会儿还要收拾,感觉收拾完自己就要入土为安。
嗯……感觉呢也挺不错的,清静的很。
但他也最多就只敢想想,生活还是要过的,这种想法还是要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才想,不过……那个时候在想就有点儿来不及了。
夏初莫名其妙的就笑了,同时将自己不太愿意活动的四肢舒展开,下床开始在衣柜里翻包。还记得他刚来没多久的时候,第一次要出差时他老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收拾万全了,最好拿行李箱装"天真的他当初真的就信了,第二天拎着行李箱的他知道出差只不过是开个一小时不到的车,仅此而已!当时夏初幽怨的眼神在他老板和他拎的行李间反复横跳,他看着他老板出于人道主义努力憋笑的嘴角恨的牙痒,自此他便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再相信他老板自己就是狗。但是后来他老板也没有再对他开过这种玩笑,夏初表示,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收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明天再去那把设备整整也差不多了。
夏初这么美美的想着,呼吸渐渐平稳,掉进美梦的怀抱。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平静的水面上只有他只身一人。透明的水面与灰蒙的天相映,远远望去,交界成淡淡的灰白色。
这里安静的令人难受,夏初试着朝前走了几步,每一次脚步与水面的接触都会漾起一圈圈波纹。
他停下脚步,久久矗立远望着眼前。忽然,一团类似太阳的黑色圆球缓缓升起,它的轮廓还在不停的蠕动,黑色圆球从它的头顶上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黑色墨水沿着黑球的路径侵蚀着天空。
很快,灰蓝色的天空脱胎换骨,黑色占据了这片场地,模糊的人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面前站定了一位黑棕色头发,身着米白色高领毛衣的女人,画质很模糊,但依稀能看清,她似乎有点太像秦乐一了。
身后褐色的柜子旁倚着神情懒散的男人,碎发散在额前,浅灰色衬衣领口下压着银色项链,弯月亮垂在锁骨下一点。
面前长的像秦乐一的女人好像在对自己说话,后方的男人跟着她的话语点头。
夏初觉得自己好像回头盯了他一会,那男人被阴恻的目光盯得发怵,抿唇,僵硬的扭头,借着余光瞟夏初。为了缓解尴尬,他转着项链上的弯月亮,转着转着,弯月亮变圆太阳,熟悉的鸟鸣声在耳边响起。
太阳恶狠狠的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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