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这是卿染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认知。 九王府的地牢比传说中更阴冷，玄铁镣铐将他的手腕磨出血痕。卿染试着动了动脚踝——很好，至少没断。 "醒了？" 林肆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冷得像淬了冰。卿染眯起眼，借着墙缝透进的微光，看到林肆被铁链锁在石壁上，玄衣破碎，露出腰间狰狞的新伤。 "大人怎么落得这般狼狈？"卿染轻笑，嗓音因寒毒而嘶哑，"莫非是放水太明显......" 哗啦！铁链骤响。 林肆如猛兽般扑来，带着血腥气的掌心狠狠掐住他咽喉。卿染后背撞上石壁，碎石子扎进皮肉，却仍笑着伸出舌尖，舔过林肆虎口的新鲜血迹。 "你早就认出我了。"林肆声音发颤，"在戏班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不是？" 卿染的呼吸被扼制，眼前泛起黑雾，却仍固执地用指尖描摹林肆眉骨——七年前那个雪夜，他亲手为重伤的少年包扎过这里。 "阿肆......"他气若游丝地唤出这个藏在心底七年的名字。 林肆的手突然松开。 空气涌入肺部的瞬间，卿染剧烈咳嗽起来，却趁机抓住林肆的手腕，咬破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古怪符号——北境部族的血誓纹。 "当年......"卿染将染血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是你要我走的。" 地牢陷入死寂。 林肆的瞳孔在黑暗中剧烈收缩。记忆如决堤洪水——七年前镇北侯府大火，十四岁的他拖着断腿把十二岁的卿染推出密道："去梧桐院等我！"可当他三个月后爬出尸堆寻到约定地点，只见一地血痕。 "我等了四十九天。"卿染突然说，"寒毒发作七次，最后是被青羽阁老阁主捡回去的。"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陈年箭伤，"这支淬了寒毒的箭，是替你挡的。" 林肆的指腹抚上那个伤疤，突然将额头抵在卿染肩上。这个在刑架上都没哼过一声的男人，此刻浑身发抖。 "令牌......"林肆沙哑道，"内侧夹层。" 卿染摸向林肆腰间，染血的指尖撬开皇城司令牌暗格。一张泛黄的密旨滑出，先帝玉玺赫然在目： 「青羽栖梧，影卫藏锋。镇北侯案，唯九王不可信。」 "果然......"卿染指尖发冷，"当年屠杀镇北侯府的，是九王爷的人。" 话音未落，地牢大门突然洞开！火把的光亮刺痛双眼，九王爷的身影出现在台阶顶端，身后侍卫押着云韶班全体伶人。 "林统领。"九王爷把玩着一把薄刃，"证明你忠诚的时候到了。" 刀被扔到林肆脚边。卿染看清了被按在最前面的小徒弟——那孩子才十三岁，嘴角溢血却不敢哭出声。 "杀了他。"九王爷指着卿染，"否则这些戏子，一个接一个凌迟。" 林肆拾起刀。 卿染注视着他走近，忽然笑了："记得往左偏半寸，那里......"他握住林肆持刀的手，引导刀尖抵住自己心口，"......是空的。" 这是他们幼时玩过的把戏——卿染天生心位偏右。 刀锋刺入血肉的闷响格外清晰。卿染闷哼一声，鲜血顺着银亮刀身漫溢，滴落在青石地缝中。林肆的手稳得可怕，可卿染看见他眼底有什么东西碎了。 "很好。"九王爷抚掌，"现在，把他的心......" 轰隆——！ 地面突然震颤！卿染的血渗入地砖缝隙，竟触发某种机关。整面石壁向后翻转，露出藏在墙后的青铜地图——是二十年前的镇北侯府平面图，每一处密道都用朱砂标注。 "原来......"卿染咳着血笑出声，"九王府就建在镇北侯府旧址上？" 九王爷脸色剧变："拦住他们！" 箭雨倾泻而下。林肆一把揽住卿染滚入密道，反手掷出染血的刀。寒光闪过，九王爷的耳坠连同一截鬓发被齐根削断！ "寒毒......"卿染在坠落途中抓紧林肆的衣襟，"我们内力相融时......症状会减轻......" 密道黑暗漫长，林肆将他死死护在怀中。当两人终于跌入底部水潭，卿染在窒息前听见林肆在耳边低语： "梧桐院的约定......" 潭水没顶的刹那，一个温热的唇堵住他的呼吸。 我从未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