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凉意浸透校服布料。

林夏抱着作业本走向教师办公室，路过走廊尽头的储物柜时，听见细微的翻找声。

他放慢脚步，透过半开的柜门缝隙，看见苏砚正踮脚够顶层的盒子。

少年的校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苍白的小臂。

他指尖触到盒子边缘时，金属柜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苏砚猛地回头，镜片后的目光撞上林夏错愕的视线。

"你在这干什么？"苏砚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慌乱。

他伸手去关柜门，却不小心碰掉了盒子。

林夏眼疾手快接住，掌心传来硬壳笔记本的触感。

封面上印着烫金的数学竞赛logo，边角已经磨出毛边。

翻开扉页，密密麻麻的笔记跃入眼帘——用不同颜色标注的解题思路，空白处还画着复杂的函数图像。

林夏抬头，正对上苏砚骤然阴沉的脸。

"还给我。"苏砚伸手来夺，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淤青。

林夏注意到那处伤痕形状规整，像是被什么硬物撞击留下的。

"你的伤......"

"不用你管。"苏砚夺回笔记本，动作带起的风掀翻了储物柜里的一叠试卷。

林夏弯腰去捡，泛黄的纸张上印着"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字样，答题区密密麻麻写满工整的字迹，右上角的红笔分数——148，几乎接近满分。

苏砚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蹲下身抢过试卷，指尖微微发抖："我说了，别多管闲事。"

起身时撞到储物柜，金属柜门发出巨大的响声。

林夏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突然想起昨天在图书馆看到的淤青。

那些刻意隐藏的痕迹，和此刻慌乱的神情重叠在一起。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我不会告诉别人。"

苏砚的动作僵在原地。

他垂眸整理试卷，刘海完全遮住眼睛："最好是。"

转身离开时，黑色书包带子扫过林夏手背，带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寒意。

当天的数学课变成了随堂测验。

林夏盯着试卷上的压轴题，解题思路突然变得清晰——那正是苏砚储物柜里笔记本上标注过的题型。

他下意识抬头，看见苏砚正低头答题，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铅笔在草稿纸上快速滑动。

林夏模仿着笔记里的解题步骤，用红笔划出关键步骤。

当他放下笔时，发现苏砚已经停笔，正在反复检查答题卡。

少年的指尖划过每一道算式，动作轻柔得像是触碰易碎的珍宝。

收卷铃响起时，苏砚第一个交卷。

林夏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意识到那些刻意隐藏的锋芒——在草稿纸上不经意流露的解题思路，储物柜里尘封的荣耀，还有此刻行云流水的答题速度。

放学后，林夏在储物柜前徘徊。

苏砚的柜子上挂着银色密码锁，数字盘上还留着几个淡淡的指纹。

他鬼使神差地输入"148"，锁扣应声弹开。

柜子里整齐摆放着竞赛奖杯，最底层压着一摞诊断书。

林夏翻开泛黄的病历，诊断结果栏里"焦虑症"三个字刺得人眼疼。

纸张边缘写满潦草的字迹，像是反复计算的数学公式，又像是自我安慰的话语。

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林夏手忙脚乱地合上柜子，转身撞上苏砚冰冷的目光。

少年手里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关东煮的热气氤氲在镜片上。

"你怎么......"

"密码是我生日。"苏砚打断他的话，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打开柜子，把诊断书抽出塞进书包，动作带着刻意的漫不经心，"看够了吗？"

林夏喉咙发紧。

他盯着苏砚垂落的刘海，突然想起图书馆里对方解出难题时的雀跃，还有刚才答题时专注的模样。

那些真实的瞬间，和此刻故作冷漠的姿态重叠在一起。

"其实我......"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苏砚关上柜门，锁扣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不需要同情。"

他转身要走，衣角却被林夏拽住。

"不是同情。"林夏的声音沙哑，"是觉得......我们很像。"

苏砚的背影僵在原地。

便利店塑料袋里的汤汁轻轻晃动，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松开。"

林夏松手的瞬间，苏砚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罐咖啡，重重放在他手里："上次图书馆的谢礼。"

不等林夏反应，少年已经快步走远，黑色书包在身后轻轻摇晃。

握着温热的咖啡罐，林夏望着走廊尽头消失的身影。

夕阳把储物柜的影子拉长，那些藏在金属门后的秘密，随着傍晚的风轻轻颤动。

他突然明白，有些较量从来不在试卷上，而在两颗同样倔强的心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