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是意识沉浮间唯一的触感。
不是水的柔软,而是某种坚硬、光滑、带着消毒水刺鼻气味的平面。身体仿佛被拆解又重组,每一块骨头都在发出无声的哀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浓重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她,沉重得无法挣脱。只有耳边,隔着厚厚的屏障,传来一些遥远而模糊的声响——急促尖锐的鸣笛声,像是濒死的蜂鸣;纷乱沉重的脚步声,踏在坚硬的地面上,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着她的神经;还有……一个声音,一个被恐惧和某种她从未在这个男人身上听过的、近乎崩溃的嘶吼撕裂的声音,穿透层层黑暗,断断续续地撞击着她混沌的意识:
“…救她!…给我救活她!她要是死了,你们全都…全都…”
后面的话语被更刺耳的噪音淹没,但那声音里蕴含的狂暴力量,却像电流一样瞬间贯穿了她麻木的神经末梢。
肖战?
是他?那个永远高高在上、视她如尘埃的肖战?他怎么会……用这样的声音嘶吼?为了谁?为了……她?
这个荒谬的念头像一根烧红的针,猛地刺入她的意识深处,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迷茫。黑暗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而波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的光感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眼皮。她试图聚焦,眼前却只有一片晃动模糊的、刺眼的白光和扭曲的光斑,如同信号不良的旧电视屏幕。
“血压不稳!80/50!”
“心率140!室性早搏!”
“快!加压输血!开放第二条静脉通路!”
“瞳孔对光反射微弱!准备插管!”
冰冷、急促、不带任何感情的指令声如同冰雹般砸下来,伴随着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像一场发生在身体之外的、残酷的战争。觅熙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拆解的玩偶,冰冷的液体正从手臂的某个地方源源不断地涌入,带着一种非人的寒意流遍全身,试图对抗那从身体内部不断流失的生命力。她无法动弹,无法思考,只有无边无际的疼痛和寒冷,还有那遥远声音里绝望的嘶吼,在意识里反复冲撞。
***
医院走廊,被惨白的顶灯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味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恐慌混合而成的刺鼻气味。平日里光洁如镜的地面,此刻被凌乱的血脚印和滴落的血渍玷污,形成一条触目惊心的轨迹,从电梯口一直延伸到手术室紧闭的双门前。
肖战就站在这扇象征着生死界限的门前。
他昂贵的定制西装上溅满了暗红的血污和灰黑的烟尘,左侧额角一道不深的划伤正缓缓渗出血珠,沿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蜿蜒而下,滴落在他同样沾染了污迹的雪白衬衫领口上。这狼狈,与他周身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凝固的暴戾气息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反差。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死死地盯着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仿佛要用目光将其洞穿。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青筋如同虬结的树根在手背上狰狞暴起。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濒临失控边缘的困兽,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恐怖低气压。
林叙如同最忠诚的影子,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他的西装同样狼狈,眼镜镜片上有一道清晰的裂痕,但他此刻的神情却异常凝重,目光紧紧追随着肖战的背影,带着前所未有的忧虑。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无声地封锁了走廊的两端,将这片区域隔绝成一个充满紧张和恐惧的孤岛。
一个穿着手术服的护士急匆匆推门出来,手里拿着几张单子,脸色苍白:“肖先生,病人情况非常危急!多脏器挫裂伤,骨盆骨折,颅脑损伤,失血性休克!这是病危通知书,请您……”
“滚!”肖战猛地转头,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地狱恶鬼般瞪向护士,声音嘶哑而狂暴,带着摧毁一切的戾气,“我签什么?!我要你们救活她!听见没有?!救活她!!”他失控地向前一步,巨大的压迫感让护士吓得连连后退,手中的纸张瑟瑟发抖。
“肖先生!”林叙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扣住肖战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阻止他失控的举动。他压低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警示,“您冷静!签字!现在只有签字医生才能全力施救!您想害死她吗?!”
“害死她”三个字如同冰锥,狠狠扎进肖战狂乱的大脑。他浑身剧震,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叙,那眼神里翻涌着痛苦、暴怒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最终,那滔天的狂暴像是被瞬间抽空,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猛地甩开林叙的手,一把夺过护士颤抖着递来的笔和病危通知书。
笔尖在纸上划过,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力道。签下“肖战”两个字时,笔尖甚至戳破了纸张。他看都没看那些冰冷的、宣告着死亡可能的条款,将笔和纸粗暴地塞回护士手里,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救她。不惜一切代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血块。
护士如蒙大赦,转身冲回手术室。厚重的门再次合拢,将那象征着未知和煎熬的红灯隔绝。
肖战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体重重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墙壁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衬衫渗入皮肤,却无法冷却他体内翻腾的岩浆。他抬手,用沾着血污和灰尘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试图抹去那不受控制的、生理性的水光。目光落在自己同样污迹斑斑的手上,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将她从火场废墟里拖出来时,沾染的、粘稠温热的血液触感。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无菌服的医生匆匆从手术室侧门走出,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疲惫而凝重的眼睛:“肖先生?请跟我来一下。”
肖战猛地站直身体,眼中瞬间凝聚起锐利的光:“她怎么样?”
“还在抢救,情况极不乐观。”医生语速很快,带着职业的冷静,“我们刚清理了患者右肩背部的一处开放性创口,在清创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异常情况,需要您确认一下。”
肖战的心猛地一沉。右肩?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跟着医生快步走向旁边的无菌准备间。林叙紧随其后。
准备间里灯光惨白,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更浓。医生指着旁边一个不锈钢托盘,里面放着一些沾染着血污的纱布和清理下来的组织碎片。医生拿起一把无菌镊子,小心地拨开一片覆盖在肩胛骨位置皮肤模型上的纱布。
“您看这里,”医生指着模型上,靠近右肩胛骨下方边缘的一个位置,“我们在清理创口下的组织时,发现这里原本应该有一块皮肤组织,但被爆炸物碎片几乎完全削掉了,创面很深。但在创面边缘,我们发现了一些残留的、非常特殊的色素沉着痕迹。”他示意肖战凑近看。
肖战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感和更深的恐慌,凝神看去。在那血肉模糊的模型边缘,确实能看到一些极其细微的、深棕色的、如同墨迹晕染开的点状残留。这些点状残留被爆炸的冲击和碎片切割得支离破碎,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形态,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足够触目惊心。
“这……是什么?”肖战的声音干涩。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根据位置和残留痕迹的分布密度推测,”医生的声音带着专业性的谨慎,却如同重锤砸在肖战心上,“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先天性的、色素痣类的胎记。而且,是一个形状相当独特的胎记。可惜……创面太大,组织损毁严重,无法复原其原始形态了。”
胎记?!
右肩胛骨下方的胎记?!
肖战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四肢百骸如同浸入了冰水!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不锈钢器械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托盘里那血肉模糊的模型边缘,盯着那几点刺眼的深棕色残留,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急剧收缩!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记忆深处,那个刻入骨髓的画面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乱的思绪——阳光明媚的花园,少女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裙,赤着脚在草地上奔跑嬉戏。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肩头的细带滑落,露出右边肩胛骨下方那片光滑无瑕、如同最上等瓷器般的肌肤。他曾无数次凝视过那片肌肤,如同凝视最珍贵的艺术品,那里……干净得没有任何瑕疵!连一颗小小的痣都没有!
“她……”肖战的声音艰涩得如同砂砾摩擦,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破碎般的颤抖,“她……她根本没有这个位置的胎记!”他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医生,像是在寻求最后的确认,又像是在绝望地否定一个颠覆他整个世界的事实,“她不可能有!绝对不可能!”
医生被他眼中骇人的疯狂和痛苦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口罩上方的眉头紧锁:“肖先生,我们只是根据现有创面边缘的发现进行医学推测。至于您说的情况……”他顿了顿,谨慎地选择措辞,“爆炸造成的创伤具有极大的破坏性和不确定性,也可能……是其他原因造成的色素沉着残留。目前无法百分百定论。”
无法定论?
肖战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医生的解释像是隔着厚重的玻璃传来,模糊不清。他踉跄着退到墙边,冰冷的墙壁也无法支撑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抬手捂住脸,指缝间传来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喘息。
没有胎记……光滑无瑕……
那托盘里残留的深棕色痕迹是什么?那被爆炸削去的皮肤下,原本覆盖的又是什么?!
难道他这三年来,对着那幅被修改的画像寄托的所有思念和疯狂,他施加在那个女人身上所有的冷酷和折磨……都建立在……一个可怕的、荒谬的……
“不……”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哑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和一种世界崩塌般的茫然。
林叙站在一旁,将肖战的失态和医生的诊断听得清清楚楚。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动!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猛地射向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又迅速落回肖战痛苦蜷缩的背影上,镜片后的眼神急剧变幻,震惊、疑惑、难以置信,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冰冷的锐利。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西装内侧口袋,那里,一份关于爆炸现场的初步简报正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之前所有的推测和疑虑,此刻被这个关于“胎记”的惊天发现,彻底搅得天翻地覆!
***
意识在冰冷的黑暗与灼热的痛苦之间反复拉锯。觅熙感觉自己像一片脆弱的浮萍,在惊涛骇浪中沉浮。那无边无际的剧痛似乎稍微退潮了一些,留下一种沉重的、无处不在的钝痛和麻木。耳边尖锐的噪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规律的、单调的“嘀…嘀…”声,像是某种生命维持机器发出的冰冷心跳。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爆炸发生前的瞬间。卧室里柔和的灯光,梳妆台上碎裂的镜片折射出无数个惊恐的自己。掌心那张刚刚展开的、泛黄的素描纸片,上面少女清澈的眼眸和她眼角的泪痣……还有那声毁灭一切的巨响!
不!纸片!那张纸片!
觅熙在混沌中猛地挣扎了一下,仿佛溺水者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纸片……那张能证明她并非纯粹赝品的纸片!它被爆炸的气浪卷走了!它在哪里?!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比身体的疼痛更甚!她不能被蒙在鼓里!她必须知道真相!关于那个素描少女,关于她自己,关于肖战保险柜里那幅被修改的画像!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带着凉意的微风拂过她的意识。浓重的黑暗被驱散了一些,眼前出现了一片朦胧的光景。
不是医院。是一片……开满白色蔷薇的花园。
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里弥漫着蔷薇清甜的香气。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棉布裙的少女背对着她,赤着脚站在花丛中。少女微微侧着头,似乎在看着什么,纤细的脖颈线条优美而脆弱。
觅熙的心跳骤然加速!是她!素描上的那个少女!
她想要呼喊,想要冲过去看清她的脸,身体却沉重得无法动弹,只能像一个无形的旁观者,悬浮在梦境中。
少女缓缓转过身来。
那张脸……清秀、干净,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眼睛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流。然而,当觅熙的目光急切地投向她的左眼下方时……那里,光滑一片!没有泪痣!什么都没有!
不!不对!
觅熙在梦中无声地呐喊。素描上明明有泪痣!那颗灵动的小痣!
眼前的少女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焦灼,对着她所在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温柔却带着一丝哀伤的微笑。然后,少女抬起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上自己光滑的眼角,做了一个轻轻擦拭的动作。
这个动作……如此熟悉!
觅熙如遭雷击!肖战!肖战在化妆镜前,就是用这样粗暴而厌恶的动作,反复擦拭她眼角的泪痣!他说那是“碍眼的瑕疵”!
为什么?为什么少女要擦去那颗痣?为什么画像上的少女也没有痣?
少女的动作做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重的、令人心悸的哀伤。她不再看觅熙,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向花园的深处。
觅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花园深处,阳光被浓密的树荫遮蔽,显得有些阴郁。那里,似乎站着另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穿着精致昂贵的小男孩的身影,侧对着她们。小男孩手里拿着画笔和调色板,正专注地对着画架涂抹着什么。他画得那么认真,小小的背影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孤独。
那背影……虽然年幼,但那轮廓,那气质……
肖战?!
觅熙的意识剧烈地波动起来!那个小男孩……是肖战?!他在画谁?画这个擦去了泪痣的少女吗?
就在这时,梦境陡然转换!
刺鼻的消毒水味猛地冲入鼻腔!眼前不再是阳光明媚的花园,而是冰冷的、惨白的医院走廊。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一个穿着病号服、形容枯槁的美丽妇人躺在移动病床上,正被护士急匆匆地推向手术室。妇人脸色灰败,眼神涣散,但她的右手却死死地攥着一个东西,攥得指节发白。
觅熙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只手上。
妇人紧握的拳头缝隙里,透出一抹幽冷的、熟悉的蓝色光泽!
月光石!
是那条项链!肖战给她戴上的那条月光石项链!它怎么会在一个濒死的妇人手里?!
病床飞快地从“悬浮”的觅熙身边推过。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觅熙看到了妇人绝望而空洞的眼睛,那眼底深处,似乎藏着某种刻骨的怨恨和不甘。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诅咒着什么。
紧接着,场景再次撕裂!
巨大的爆炸火光吞噬了一切!烈焰翻腾,浓烟滚滚!在狂暴的火焰中心,觅熙看到自己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颈间的月光石项链在火光中闪烁着妖异的幽蓝光芒。而就在她身侧不远处的废墟里,一个金属小盒子被炸开了盖子,里面散落出几张泛黄的纸页!
纸页!是纸页!
觅熙在梦中用尽全力想要看清那纸页上的内容!隐约间,她似乎看到了“产科”、“记录”、“双胞胎”……几个模糊的字眼在火光中一闪而逝!
“嘀——嘀——嘀——”
刺耳的仪器警报声如同钢针,猛地扎破梦境!
觅熙的意识被强行从混乱的幻境中拖拽出来!她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让她眼前一片模糊的白斑。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全身,喉咙干涩得如同火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她艰难地转动眼球,适应着光线。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然后,是悬挂在旁边的输液架和吊瓶,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缓慢而冰冷地流入她的血管。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和药物的气味。她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了床边各种闪烁着指示灯、发出规律“嘀嘀”声的监护仪器。
这里是医院的重症监护室(ICU)。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并没有带来多少庆幸,反而让她感到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茫然。爆炸、火海、剧痛、那张消失的素描纸片、混乱的梦境……所有的画面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冲撞。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道目光。
一道极其强烈的、如同实质般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脸上。
觅熙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
在病床旁边的阴影里,靠近巨大玻璃窗的位置,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肖战。
他换掉了那身沾满血污的西装,穿着一件深色的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露出线条冷硬的锁骨。他靠在椅背里,姿态看似放松,但紧抿的薄唇和下颌绷紧的线条,却透露出一种极致的压抑和紧绷。他的脸色在窗外透进来的、灰蒙蒙的天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阴影,仿佛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死死地盯在她的脸上。
那眼神……复杂得让觅熙心惊。
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审视,不再是居高临下的轻蔑。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她无法解读的情绪——有深重的疲惫,有尚未褪尽的惊悸,有浓烈的困惑,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想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的探究!像一头受伤的、却更加危险的猛兽,在黑暗中无声地蛰伏、观察着它的猎物。
觅熙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避开这过于刺人的目光。她虚弱地动了动嘴唇,想发出一点声音,喉咙却只逸出一丝破碎的气音。
就在这时,肖战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灰暗的光线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病床上虚弱的觅熙。他没有说话,只是迈着无声的步子,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到她的床边。每一步都像踩在觅熙紧绷的神经上。
他停住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在她苍白脆弱的脸上仔细巡梭,最终,极其缓慢地、定格在她的眼睛上。
那眼神,专注得近乎诡异。
然后,在觅熙惊愕而恐惧的注视下,肖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手。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朝着她左眼下方,那颗深棕色的、小小的泪痣,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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