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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千面迷城

书名:终末回廊我以凡骨弑神明 作者:云韵云 本章字数:5123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全是漏洞。”

澜清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冻结的湖面,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囚笼区。

那巨大的光影轮盘中心,代表着欺诈神国意志的扭曲光影,似乎微微凝滞了一瞬。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更加深沉的、仿佛在观察一件新奇玩物的漠然。

【蝼蚁的妄言,亦是赌局的一部分。】那亿万重声线糅合的意志洪流,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嘲弄,【新芽,你的狂妄,将是你覆灭的第一块基石。游戏,开始。】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刹那——

轰!

澜清眼前的整个世界,连同他身处的冰冷囚笼,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倒影,瞬间扭曲、碎裂、崩解!

那感觉并非传送,更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从原有的“存在”层面粗暴地撕扯下来,然后狠狠地塞进了一个由纯粹谎言编织成的、光怪陆离的万花筒之中。

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所有的感官都在瞬间被混乱的信息洪流彻底淹没、搅碎!

无数张脸孔在眼前疯狂闪现、重叠、尖叫、哭泣、狂笑,每一张脸都在诉说着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刺耳的噪音、悠扬的圣歌、恶毒的诅咒、缠绵的情话,亿万种声音糅杂成令人疯狂的无序轰鸣;浓烈的香水味、腐败的血腥、焦糊的恶臭、清新的草木芬芳,各种气味猛烈地冲击着嗅觉神经;皮肤上时而感受到烈火灼烧的剧痛,时而又如同坠入万载冰窟,时而有无数只冰冷滑腻的小手在抓挠,时而又如同被最轻柔的羽毛拂过……

真实之瞳在掌心疯狂跳动,灼热得几乎要烙穿他的血肉!视野中不再是单纯的景象,而是无数疯狂闪烁、扭曲、冲突的“信息流”和“规则碎片”!亿万谎言在真实之瞳的视野下,如同无数条色彩斑斓、形态扭曲的毒蛇,彼此缠绕、撕咬、喷吐着致命的毒液,构成一个庞大到无边无际、混乱到令人绝望的迷阵!

澜清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剧烈的晕眩和撕裂般的痛楚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他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凭借着最后一丝对“父亲”的执念和对自身存在的不甘,强行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意识。

“不能晕……不能在这里倒下……”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尽管吸进来的空气也混杂着无数种诡异的气味——强迫自己将精神聚焦于掌心的真实之瞳。那灼热的跳动感仿佛成了风暴中的唯一锚点。

【过滤……聚焦……规则……】他在心中疯狂呐喊,试图驾驭这禁忌的力量。

真实之瞳的光芒在混乱的信息洪流中艰难地扫视、甄别。那些疯狂闪烁的谎言毒蛇,其构成并非无迹可寻。它们由无数细微的、闪烁着虚假光芒的符文构成。真实之瞳的视野开始尝试剥离那些最狂暴、最杂乱的干扰信息流,如同在浑浊的泥浆中艰难地寻找相对澄澈的水流。

混乱的感官轰炸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又或许只是短短一瞬。

当所有混乱的洪流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时,澜清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条街道上。

一条……诡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街道。

天空是凝固的、如同劣质油彩涂抹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死寂的、压抑的灰暗。空气粘稠而沉重,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甜腻香气,闻久了却让人隐隐作呕。

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建筑。它们形态各异,哥特式的尖顶,巴洛克式的繁复,现代主义的简洁,甚至还有一些如同孩童涂鸦般扭曲怪诞的房屋。但这些建筑并非由砖石或钢铁构成。澜清在真实之瞳的视野下清晰地看到,它们是由无数流动的、半凝固的、散发着虚假光芒的“谎言”物质构筑而成!墙壁上流淌着色彩斑斓的光晕,门窗扭曲变形,如同融化的蜡像,整条街道都散发着一种虚幻、脆弱又令人不安的虚假感。

街道上并非空无一人。

行人来来往往。他们穿着各个时代的服饰,神态各异。有步履匆匆的商人,有依偎缠绵的情侣,有嬉笑打闹的孩童,有垂垂老矣的乞丐……然而,在真实之瞳的视野下,这些“人”的本质无所遁形!他们同样是由流动的谎言物质构成!他们的表情僵硬而夸张,如同戴着一张张精心绘制却毫无生气的面具。他们的动作流畅却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僵硬,每一个微笑都精确到弧度,每一次眨眼都如同计算好的程序。他们是玛蒙指尖的提线木偶,是这迷城里填充背景的虚假造物。

“千面迷城……”澜清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掌心真实之瞳的灼热感提醒着他这里无处不在的致命陷阱。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机械合成的声音,直接在每一个被投入迷城的“棋子”脑海中响起:

【欺诈神国赌局:千面迷城】【任务:于亿万谎言交织之城,寻获唯一‘真实之种’。】【时限:一个神国昼夜(倒计时开始)。】【规则补充:】

1. 虚假之躯:任何被迷城居民(包括其他棋子)识破自身存在本质(非谎言造物)者,将被同化,化为迷城的一部分。

2. 言灵之缚:对迷城居民提出的任何问题,必须给予符合其“身份设定”的回答,否则将承受规则反噬。

3. 真实之痕:‘真实之种’存在之处,必有异象(规则冲突、逻辑悖论、存在不谐),此为唯一指引。

4. 最终湮灭:时限结束未寻获‘真实之种’者,剥夺存在烙印,投入遗忘之渊。【祝各位……游戏愉快。】

规则宣读完毕,如同冰冷的枷锁套在了每个人的脖子上。

澜清的心沉了下去。规则比他想象的更严苛,更诡诈。虚假之躯要求他们完美扮演一个“迷城居民”,融入这个谎言的世界;言灵之缚则封死了通过直接询问获取信息的可能;真实之痕是唯一的线索,却又如同大海捞针。而识破和被识破,都意味着死亡(被同化)。

“扮演……融入……”澜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囚衣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样式普通、略显陈旧的灰布长衫,脚上是一双磨损的布鞋。这是迷城赋予他的“身份伪装”。在真实之瞳的视野下,他自己的身体表层也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流动的谎言光晕,完美地模拟着一个迷城“居民”的虚假外表。

他必须像一个真正的迷城居民那样行动、思考、回应。

澜清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肌肉,微微低下头,眼神放空,模仿着周围那些“行人”脸上那种略带麻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神情。他迈开脚步,沿着这条诡异而安静的街道向前走去,步伐不快不慢,融入人流。

真实之瞳在掌心保持着低强度的运转,视野中,街道、建筑、行人构成的庞大谎言网络缓缓流淌。他在寻找,寻找那些规则中提到的“异象”——规则冲突、逻辑悖论、存在不谐。

街道拐角处,一个穿着鲜艳红裙、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蹲在地上,对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喃喃自语。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娃娃乖,不哭不哭,妈妈很快就回来了哦。”她的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眼神却空洞得如同玻璃珠。

澜清从她身边走过,目不斜视。真实之瞳扫过,女孩和她手中的布娃娃都是由纯粹的谎言物质构成,笑容和话语是设定好的程序。没有异象。

前方,一座由扭曲光影构成的“教堂”门口,一个穿着破烂、脸上布满污垢的老乞丐蜷缩着。当澜清走近时,老乞丐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在真实之瞳看来,那是谎言物质的一次不自然波动),他伸出枯瘦的手,用一种干涩、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声音哀求:“行行好吧……好心人……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给口吃的吧……”

言灵之缚!

澜清脚步微顿。他不能无视,无视本身就可能被判定为“不符合身份设定”。他扮演的是一个普通居民,普通居民遇到乞丐乞讨,可能的反应是什么?

他脸上迅速调整出一个略带同情又有些为难的表情,手伸进怀里——迷城赋予的“身份”口袋里空空如也。他歉意地摇摇头,用同样带着点本地口音(模仿周围行人)的声音回答:“老丈,我也……囊中羞涩,实在抱歉。”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老乞丐的反应。

老乞丐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那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有某种冰冷的、审视的东西在流动。几秒钟后,他才缓缓低下头,恢复了那种麻木的蜷缩姿态,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哝声。

澜清暗自松了口气,快步离开。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真实之瞳捕捉到老乞丐身上谎言物质的一次剧烈波动,似乎想要突破某种限制,但最终被无形的规则压制了下去。危险。这老乞丐,可能是一个“测试点”,一个玛蒙设置的、用来筛选不合格“演员”的陷阱。

他更加谨慎,将真实之瞳的感知范围缩小,只集中在自身周围数米,专注于寻找环境的异常,避免过多窥视那些“居民”的内在,以免触发“识破”机制。

街道似乎没有尽头,两旁的建筑风格毫无逻辑地切换着。行人来来往往,脸上挂着格式化的表情,进行着设定好的互动。一切都虚假得令人窒息。时间在流逝,倒计时如同悬顶之剑,而所谓的“异象”却渺无踪迹。

难道真的无解?澜清的心一点点下沉。掌心的真实之瞳也显得有些沉寂,持续的低强度运转带来的精神负担开始显现,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在他经过一座装饰着大量扭曲、诡异笑脸浮雕的巨大建筑(像是某种游乐场)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

一个穿着体面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正激动地抓着一个巡逻“治安官”(同样由谎言物质构成,穿着制服,表情威严)的胳膊,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尖锐变形:

“不!你们搞错了!那不是我女儿!她不是蜡像!她是活的!早上她还给我做了早餐!她还叫我爸爸!”

中年男人涕泪横流,指着游乐场门口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金发碧眼、脸上带着永恒甜美微笑的小女孩。那女孩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商店橱窗里最精美的玩偶。在真实之瞳的视野下,她和周围那些活动的“居民”截然不同——她的身体结构更加“凝固”,谎言物质不再流动,而是呈现出一种冰冷的、僵硬的蜡质光泽。她是一个……被同化了的失败者?还是迷城原本的“装饰品”?

治安官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用一种毫无起伏的机械语调回答:“先生,请冷静。根据迷城居民档案第734条,该个体编号B-774,为‘微笑的辛蒂’主题蜡像,于本日8时15分由‘永恒微笑工坊’安置于此,供游客观赏。它从未被登记为您的女儿。您认错人了,或者……产生了幻觉。”治安官的声音在“幻觉”两个字上刻意加重了一丝。

“不——!”中年男人发出绝望的嘶吼,他猛地扑向那个微笑的蜡像女孩,想要抱住她,“辛蒂!我的辛蒂!你看看爸爸!”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蜡像女孩冰冷裙摆的刹那——

嗤!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降临!中年男人的动作骤然僵住!他的身体,从指尖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僵硬、失去色彩、泛起一层蜡质的光泽!他脸上的绝望、痛苦、疯狂,如同被瞬间冻结,凝固成一个惊恐万分的、滑稽而可怖的表情。短短两三个呼吸间,一个活生生的、充满激烈情感的人,就变成了一尊新的、与那个“微笑的辛蒂”蜡像风格一致的蜡像,僵立在原地,成为了这诡异游乐场门口的又一尊“展品”。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一种无声的、彻底被抹除的恐怖。

周围的“居民”们对此视若无睹,继续着他们设定好的行为轨迹。几个路过的“孩童”甚至好奇地停下脚步,对着新出现的蜡像指指点点,发出格式化的、毫无真情实感的嬉笑声。

“被识破……或者……被判定为‘认知错误’……就被同化了……”澜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就是失败的下场!玛蒙的“玩偶师”之名,名副其实!那个中年男人,或许在上一秒还坚信着某个谎言(比如他有个女儿),但当他试图戳破迷城设定的“真相”(那女孩是蜡像)时,他就触犯了规则,被无情地抹去了存在的痕迹,变成了这个谎言世界的一部分。

虚假之躯!言灵之缚!这两条规则如同绞索,紧紧勒住了所有参与者的脖子!

他死死盯着那两尊蜡像——凝固的父亲和永恒微笑的女儿。在真实之瞳的视野下,它们身上那层蜡质光泽,正是被彻底同化后,谎言物质彻底失去活性、固化后的表现。它们成了迷城这个巨大谎言中,一个凝固的、冰冷的注脚。

等等!

澜清瞳孔猛地一缩!

真实之瞳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一闪而逝的异常!

就在那个凝固的父亲蜡像的眼角下方,在蜡质完全覆盖之前,似乎残留着一滴……泪水?一滴由纯粹的、未被同化的液体构成的泪水?那滴泪水在真实之瞳的视野中,散发出一种与周围凝固谎言截然不同的、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存在感!它如同一点微小的火苗,在无尽的黑暗中顽强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被蜡质彻底覆盖、同化,消失不见。

【真实之痕:规则冲突、逻辑悖论、存在不谐!】

一个父亲绝望的泪水,在谎言构成的世界里,是绝对真实的“存在不谐”!是规则冲突的点!是悖论!

虽然它瞬间就被抹除了,但澜清的心脏却因这一发现而狂跳起来!

真实之种存在的异象,并非惊天动地,而是隐藏在这种最细微、最容易被忽略、最容易被规则瞬间抹杀的“不谐”之中!

它就像谎言海洋中偶尔泛起的一个真实气泡,转瞬即逝,却指向了唯一的真实方向!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这座由凝固微笑和永恒谎言构成的游乐场大门。那巨大的、扭曲的笑脸浮雕在真实之瞳的视野下,其构成的谎言物质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活跃?更加……不稳定?

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周围环境规则流动的“紊乱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泛起的涟漪,在真实之瞳的感知边缘一闪而过。

是那里吗?

澜清不再犹豫,他压下心头的狂跳,脸上迅速恢复成那种麻木平静的“居民”表情,迈步朝着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游乐场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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