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不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大概就是……对王一博的观察，变得有点过于细致入微了？

比如，他会注意到王一博在连续开了三小时视频会议后，眉心那道皱褶会特别深，像刻上去的一样。

比如，他会发现王一博喝咖啡时，如果文件特别棘手，他会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杯壁，频率快得惊人。

再比如……他发现王一博今天早上端咖啡杯的手，似乎比平时更用力，指节都微微泛白。

此刻，肖战正抱着一摞需要王一博签字的文件，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摆脱昨晚梦见自己穿着蓬蓬裙在王一博面前跳芭蕾的噩梦阴影），敲了敲门。

“进。”王一博的声音传来，比平时更低哑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肖战推门进去。王一博正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端着那个熟悉的粉兔子马克杯（肖战每次看到这个杯子都感觉羞耻度+10086）。

窗外是阴沉的天空，厚重的云层压在城市上空，和他此刻的背影一样，显得有些沉重。

“王总，这些文件需要您签字。”肖战将文件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嗯。”王一博应了一声，没有立刻转身。

肖战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他敏锐地察觉到空气里除了惯常的冷冽木质香，似乎还弥漫着一丝极淡的……紧绷感？

他的目光落在王一博端杯子的手上，那指节确实泛着用力过度的白。

“王总，您的咖啡……”肖战试探性地开口。

王一博终于转过身。当肖战看清他的脸时，心里猛地一沉。

那张平时总是冷峻疏离、仿佛精雕细琢过的脸上，此刻透着一种不正常的苍白。眉宇间锁着明显的痛楚，薄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额角甚至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颤抖，杯沿边缘，赫然沾染了一小圈深褐色的咖啡渍——显然是刚才手抖洒出来的。

胃病犯了？肖战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王一博工作起来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饮食极其不规律，秘书室私下都流传着总裁有严重胃病的传闻，只是从没人敢当面求证。

王一博似乎想掩饰自己的不适，他试图走向办公桌，脚步却虚浮了一下，高大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晃了晃！

他下意识地用手撑住了旁边的窗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更加苍白，手中的咖啡杯也剧烈地晃了一下，深褐色的液体差点泼洒出来！

“王总！”肖战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一把扶住了王一博的手臂！入手是坚硬紧绷的肌肉，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手臂上传来的细微颤抖和冰凉的冷汗！

王一博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条件反射地想甩开肖战的手，但胃部传来的尖锐绞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力气，只能依靠肖战的支撑勉强站稳。

他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眼眸因为疼痛而显得更加幽暗，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窥见脆弱的恼怒，有强撑的冰冷，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狼狈？

“放手。”王一博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但气息却有些不稳。

肖战没松手。他看着王一博苍白的脸和额头的冷汗，再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冰凉和颤抖，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了上来。

不是害怕，不是同情，更像是……一种看到精密仪器突然故障时的无措和必须修复它的本能？二百四十万的金主可不能出事！他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您……您胃疼？”肖战的声音也放低了，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扶着王一博的手臂微微用力，引导他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您脸色很差，需要去医院吗？”

王一博被他半强迫地按坐在沙发上，胃部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让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他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眉头紧锁，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他昂贵的衬衫领口上。

看着王一博这副褪去了所有冰冷外壳、只剩下脆弱和痛苦的模样，肖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看似无所不能、掌控一切的男人，原来也会痛，也会……不堪一击。

他顾不上什么协议界限，也顾不上王一博可能的怒火。他动作麻利地抽了几张纸巾，下意识地伸手，想帮王一博擦掉额角的冷汗。

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王一博猛地睁开了眼！那双幽深的眸子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向肖战，带着浓烈的警告和戒备！

肖战的手僵在半空。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死寂般的对峙。

王一博眼中的锐利和戒备，在看清肖战眼中那纯粹的不安和担忧（以及一丝“金主你可不能有事”的财迷焦虑？）后，竟奇异地缓和了一些。他疲惫地重新闭上眼，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不用。”

肖战讪讪地收回手，把纸巾塞到他手里：“您……您自己擦擦汗。”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王一博放在茶几上的粉兔子马克杯里，那深褐色的、冰冷的咖啡。

“您不能再喝咖啡了！”肖战的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斩钉截铁，“刺激胃！”

王一博没睁眼，也没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似乎默认了。

肖战立刻行动起来。他快步走出办公室，无视了秘书室众人投来的好奇目光，直奔茶水间。

他记得上次Lily姐胃不舒服时，泡过蜂蜜水？翻箱倒柜，终于在角落找到了那罐还没开封的进口蜂蜜。

他烧了热水，等温度降到温热，才舀了一大勺金灿灿的蜂蜜进去，用勺子小心翼翼地搅拌，直到蜂蜜完全化开，变成一杯清澈温润的琥珀色液体。

他端着这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蜂蜜水，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又回到了总裁办公室。

王一博依旧靠在沙发上，闭着眼，脸色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只是眉头还紧紧锁着。

肖战轻轻地将那杯蜂蜜水放在王一博面前的茶几上，声音放得很轻：“王总，您喝点这个吧？温蜂蜜水，养胃的。”

王一博缓缓睁开眼。他的目光先是落在肖战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和探究，然后才移向那杯散发着清甜香气的蜂蜜水。

琥珀色的液体在精致的玻璃杯里轻轻晃动，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杯壁。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评估这杯水的可信度。最终，胃部持续的不适战胜了他伸出手，动作有些迟缓地端起了杯子。

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那暖意似乎顺着指尖一路蔓延，稍稍驱散了一些体内的寒意。

他凑近杯沿，试探性地喝了一小口。温热的、带着天然花香的清甜液体滑入喉咙，不像咖啡那样刺激，反而像一股暖流，温柔地熨帖着痉挛的胃壁。

那尖锐的绞痛，似乎真的被这温润的甜意安抚下去了一些。

王一博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又喝了一大口。

温热的蜂蜜水入腹，带来一种久违的、舒适的暖意，紧绷的身体也稍稍放松下来。

肖战一直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看到他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他默默地站在一旁，像个尽职的守卫（或者说，担心投资失败的财主）。

王一博慢慢地喝完了一整杯蜂蜜水。胃部的绞痛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已经从难以忍受的尖锐变成了可以忍耐的钝痛。他放下杯子，杯底与玻璃茶几发出清脆的轻响。

办公室内一片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王一博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肖战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在暖意下似乎恢复了一点点血色，额角的冷汗也不再渗出。一种奇异的平静在空气中流淌。

许久，王一博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肖战。”

“嗯？”肖战立刻应声。

“你……”王一博睁开眼，目光落在空了的玻璃杯上，又缓缓移到肖战脸上，眼神深邃，“你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肖战愣了一下，没明白：“发现什么？”

“发现我……”王一博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终只是含糊地说，“……不舒服。”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肖战心里漾开了一圈涟漪。第一个？意思是……以前他胃痛发作，都是这样一个人硬扛过去的？连David哥他们都没发现过？

看着王一博此刻卸下所有防备、带着一丝疲惫和……或许可以称之为“脆弱”的侧脸，肖战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有点酸，有点涩，还有点……奇异的满足感？因为他是“第一个”？

“以后……”王一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却少了平时的冰冷，更像是一种……别扭的嘱咐？“……别泡咖啡了。”

肖战：“……” 他眨了眨眼，随即反应过来，心头莫名一跳。意思是……以后都喝蜂蜜水？他试探性地问：“那……给您换成蜂蜜水？”

王一博没说话，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动作轻微得几乎看不见，但那默认的态度却无比清晰。

肖战看着他闭目养神的安静样子，再看着茶几上那个空了的、刚盛过蜂蜜水的玻璃杯，嘴角不由自主地，偷偷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好像……比想象中容易接受？

他默默地退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回到自己的工位，他习惯性地掏出了那个小本本。翻开新的一页，他想了想，没有写“精神损失费”，也没有写“额外收益”。

他提笔，认真地写下：

【日期：X月X日】

【事件：总裁胃病发作（严重）。提供蜂蜜水一杯。】

【备注：效果显著。总裁下令：咖啡永久性下岗，蜂蜜水正式上岗。】

【附加：总裁说我是第一个发现的？（此条待观察，存疑）】

写完，他合上本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总裁办公室紧闭的门。脑子里回放着王一博虚弱地靠在沙发上、喝着蜂蜜水的样子，还有那句轻飘飘的“你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的成就感，混合着一种说不清的责任感，悄然在他心底滋生。好像……照顾这个麻烦又挑剔的金主，除了能赚钱，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他拿起手机，打开购物软件，在搜索框里输入：进口纯天然蜂蜜、养胃茶包、无刺激胃药……

嗯，为了金主的身体健康（以及自己的二百四十万稳定收入），这个“饲养员”的活儿，他好像……可以干得再专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