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维持着那个被当成人形抱枕的僵硬姿势,感觉自己的手臂从麻木到刺痛再到彻底失去知觉,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窗外的天色由最深的墨蓝逐渐透出灰白。办公室里,昏黄的灯光显得愈发温暖,也愈发清晰地映照着沙发上依偎的两个人。
就在王一博思考着是干脆把手臂砍掉算了还是直接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助理扔出去时,枕在他手臂上的肖战,睫毛轻轻颤了颤。
意识像沉船一样缓缓浮出水面。肖战首先感受到的,是脸颊下枕着的、温热而坚实的“枕头”。
触感……有点奇怪?不像沙发扶手那么硬,带着一种有弹性的韧劲,还有……脉搏的轻微跳动?
等等!脉搏?!
肖战混沌的大脑瞬间拉响最高级别警报!他猛地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深灰色衬衫的布料纹理,近在咫尺。视线微微上移,是线条利落的下颌线,紧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以及一双正低垂着、深邃如寒潭、此刻却带着一丝复杂难辨情绪的眼眸!
王一博!!!
肖战的大脑“轰”的一声,彻底宕机!昨晚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加班、疲惫、沙发、睡着……然后……他好像……把总裁当枕头了?!还抓着人家的袖子?!现在整个人都快蜷进人家怀里了?!
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慌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像被电击一样猛地弹坐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王王王……王总!对不起!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肖战语无伦次,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手忙脚乱地想把自己从王一博身边挪开,恨不得原地消失,“我我我……我昨晚太困了!就就就……就坐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就……就睡着了!还……还……”
他实在没脸说“还把您当枕头”。
王一博在他弹开的瞬间,也终于得以解救自己那饱受摧残的手臂。他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完全麻木、针刺般疼痛的手臂,动作缓慢而僵硬。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肖战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样子。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肖战感觉压力山大,后背冷汗涔涔。完了完了!二百四十万!工作!全完了!他昨晚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纪……纪要!”肖战猛地想起怀里的U盘,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双手奉上,声音带着哭腔,“王总!会议纪要整理好了!在这!我……我昨晚没耽误正事!”
王一博的目光从肖战惨白的脸上,移到他手中那个小小的U盘上。他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却听不出喜怒:“放着吧。”
肖战如蒙大赦,赶紧把U盘放在茶几上,动作快得像被烫到。
“出去。”王一博的声音依旧平淡。
“是!是!王总!”肖战像得了特赦令,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离了总裁办公室,背影仓皇得如同身后有恶鬼追赶。
王一博看着办公室门被慌乱地关上,这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刚刚恢复一点知觉、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臂,再感受着身边沙发垫上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那淡淡的清冽气息……
一种极其陌生的、难以言喻的烦躁感,混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感?悄然爬上心头。他甩了甩头,试图将这种荒谬的感觉驱散,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U盘上。
算了,看在他熬夜整理纪要的份上……
肖战一整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像只受惊的兔子,见到王一博就绕着走,恨不得把自己缩成隐形人。
王一博也恢复了工作狂魔模式,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在肖战以为这场“抢沙发”事件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时,更大的风暴——不,是更强的病毒,悄然来袭。
一场席卷全城的流感病毒,毫无预兆地降临了。秘书室里咳嗽声此起彼伏,Lily和Amy相继倒下请假。
肖战仗着年轻身体好,加上平时被王一博“折磨”得免疫力似乎有所提升,还在顽强抵抗。他每天戴着口罩,勤洗手,给王一博泡蜂蜜水时都恨不得戴两层手套,生怕把病毒传染给这位娇贵的金主。
然而,百密一疏。
这天下午,王一博开完一个冗长的视频会议,从办公室走出来时,肖战就觉得他脸色不太对。比平时更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眉心那道皱褶深得能夹死苍蝇。
“王总,您的蜂蜜水。”肖战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递过去。
王一博没接,只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沙哑:“……放着吧。” 说完,他脚步有些虚浮地转身回了办公室,门关得比平时更重。
肖战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金主好像中招了!
果然,到了傍晚,总裁办公室的门就没再打开过。
肖战几次借着送文件的由头进去,发现王一博一直靠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脸色越来越差,呼吸也有些沉重。送进去的蜂蜜水,他一口没动。
下班时间到了,秘书室的人陆续离开。肖战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犹豫再三。二百四十万的金主病了,他这个“饲养员”兼“特别助理”,好像……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去茶水间重新泡了一杯滚烫的蜂蜜水,又翻出自己备用的感冒药(幸好有先见之明),深吸一口气,再次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里面没有回应。
肖战心里一紧,轻轻推开门。
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昏暗。王一博没有坐在办公椅上,而是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整个人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大型猛兽,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脆弱感。
听到开门声,他微微动了动,却没有睁眼,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而痛苦的呻吟。
肖战的心瞬间揪紧了。他快步走过去,把蜂蜜水和药放在茶几上,蹲在沙发边,轻声唤道:“王总?王总您还好吗?”
王一博费力地睁开眼。那双平时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红血丝,眼神涣散而迷茫,带着高烧特有的水汽。
他看清是肖战,眉头皱得更紧,声音沙哑得几乎撕裂:“……你……怎么还没走?” 语气虚弱,却带着习惯性的冰冷。
“您发烧了!”肖战伸手,用手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王一博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温度高得吓人!“不行!得去医院!”
“不去……”王一博立刻抗拒地别开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任性,“……烦。” 他把自己更深地蜷缩进西装外套里,只露出烧得通红的耳朵和高挺的鼻梁。
肖战:“……” 都烧成这样了还这么倔?!他试图讲道理:“王总,您烧得很厉害,不去医院不行的!万一……”
“说了不去!”王一博猛地提高音量,却因为虚弱而显得像只炸毛的、有气无力的狮子,甚至带上了点……委屈?“……吵死了!出去!” 他闭上眼睛,拒绝沟通。
肖战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虚弱又任性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平时那么高冷强势的一个人,怎么一生病就像个不讲道理的小孩?
“那……那您先把药吃了?再喝点水?”肖战退而求其次,拿起药片和水杯。
王一博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算是拒绝。
肖战无奈了。他看着王一博烧得难受、眉头紧锁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算了,跟病人计较什么?
他想了想,放柔了声音,带着点哄劝的意味:“王总?王一博?听话,把药吃了,喝了水才能好得快,嗯?”
“王一博”三个字,让沙发上的男人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眼神依旧涣散,却直勾勾地看着肖战,带着一种高烧特有的、近乎直白的依赖和……控诉?
“……苦。”他哑着嗓子,吐出一个字。那眼神,湿漉漉的,像个怕吃药的孩子。
肖战:“……”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这……这还是那个高冷冰山王一博吗?!这反差也太大了!
“不苦不苦,”肖战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更柔了,像哄幼儿园小朋友,“这是胶囊,外面有糖衣的!一口水就吞下去了,尝不到苦味的!你看,”
他拿起一颗药,“小小的,滑溜溜的,一点都不苦!我保证!”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语气肉麻得能掐出水来。
王一博依旧皱着眉,眼神充满怀疑地看着那粒小小的胶囊,又看看肖战,似乎在评估他话里的可信度。
肖战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把药片递到他唇边,另一只手端着水杯:“来,张嘴,啊~”
王一博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在高烧的眩晕和肖战那过于“温柔”的哄骗下,微微张开了嘴。
肖战赶紧把药片塞进去,又把水杯凑到他嘴边:“快,喝水!咽下去!”
王一博就着肖战的手,喝了一大口水,喉结滚动,艰难地把药片咽了下去。随即眉头皱得更紧,发出一声难受的闷哼。
“好了好了,吃下去了!真棒!”肖战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夸了一句,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棒?他这是在哄谁啊?!
王一博似乎也被这句“真棒”噎了一下,他闭了闭眼,烧得通红的脸上表情有些扭曲,不知是难受还是别的什么。
肖战赶紧把蜂蜜水递过去:“再喝点这个,甜的,润润嗓子。”
这次王一博没再抗拒,就着肖战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大半杯温热的蜂蜜水。甜润的液体滑过干痛的喉咙,带来一丝舒适的暖意,他紧皱的眉头似乎松开了那么一点点。
喝完水,王一博似乎耗尽了力气,重新瘫软在沙发上,呼吸依旧沉重。但他不再像刺猬一样抗拒,反而……往肖战的方向微微靠了靠?像在寻找热源?
肖战看着他安静下来的样子,刚想松口气,王一博却又不安分地动了动,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满:“……冷。”
肖战环顾四周。办公室里虽然有空调,但温度恒定。他想了想,把自己身上的薄款针织开衫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在王一博身上,又把他滑下去的西装外套往上拉了拉。
“这样好点了吗?”他轻声问。
王一博没说话,只是闭着眼,身体却往盖着肖战衣服的方向又缩了缩,像只终于找到暖巢的雏鸟。过了一会儿,他又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带着点无理取闹的任性:“……头疼。”
肖战:“……” 他认命地伸出手,用指腹力道适中地、小心翼翼地按压着王一博的太阳穴。这是他以前照顾家里老人时学会的。
王一博的眉头在肖战的按压下,似乎真的舒展了一些。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舒服的喟叹。但没过多久,他又开始哼唧:“……嗓子疼。”
肖战赶紧又端来温水,用小勺一点点喂他。
“……难受。”
“……热。”
“……要水。”
整个晚上,肖战就像一个陀螺,围绕着沙发上的病号总裁团团转。倒水、喂水、擦汗(这次王一博没再抗拒,只是闭着眼,眉头微蹙)、掖被角、量体温(39.1度!吓死肖战了!)、物理降温(用温水擦拭额头和手臂)……
王一博仿佛彻底卸下了所有高冷伪装,在高烧的侵袭下,变成了一个极度脆弱、极度依赖、极度……粘人的大型挂件。
他不再用命令的语气,而是用那种沙哑的、带着鼻音的、近乎撒娇的哼唧声,表达着自己的需求。
肖战稍有离开的意图,他就立刻皱眉,发出不满的咕哝声,眼神湿漉漉地控诉着,仿佛肖战要抛弃他一样。
肖战从最初的震惊、无奈,到后来的认命、熟练,最后甚至有点……哭笑不得?
他看着平时生人勿近、气场两米八的王总裁,此刻像个离不开人的三岁孩子一样抓着自己的衣角,烧得迷迷糊糊还惦记着“要喝水”,心里那点因为“沙发事件”残留的恐惧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柔软和责任感。
凌晨时分,在肖战又一次用温水擦拭过他的额头后,王一博似乎终于舒服了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陷入了沉睡。只是他的手,依旧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肖战的一片衣角。
肖战累得瘫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他看着王一博沉睡中依旧紧锁但不再痛苦的眉眼,再低头看看自己被抓皱的衣角,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微妙的满足感交织在一起。
他掏出那个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借着台灯微弱的光线,在【饲养员】的分类下,新增了一条:
【日期:X月X日】
【事件:病毒入侵!总裁高烧39.1℃!】
【护理项目:喂药x1,喂水xN,物理降温x3,擦汗xN,安抚情绪(哄小孩级别)xN,提供额外保暖(针织开衫)x1】
【备注:高冷冰山彻底融化!病中形态:极度粘人、脆弱、不讲道理(疑似退化至三岁)。护理难度:SSS级!】
【附加:衣角被抓,索赔干洗费!(此条待议)】
写完,他长长地吁了口气,疲惫地闭上眼睛。心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嘀咕:
这饲养员的活儿……好像越来越难干了?
不过……看着平时那么厉害的人,现在乖乖地躺在自己手边……感觉……好像也不坏?
他靠在沙发边,听着王一博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也沉入了梦乡。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依偎的身影,在黎明前的寂静中,共享着病痛与守护带来的、奇异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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