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吃好了，先走了。”顾魏放下筷子，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要起身。

　　“哎！等等！”陈宇围着那条略显滑稽的卡通围裙，眼疾手快地抓起桌上那杯温热的牛奶，几个大步就追到了玄关，“不是说好了今天我送你？你跑什么？”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带着不容置疑的架势。

　　“真不用。”顾魏无奈地摆摆手，弯腰去穿鞋：“我自己开车，医院又不远。牛奶……不喝了，来不及。”他瞥了一眼那杯牛奶，语气带着点敷衍的匆忙。

　　“怎么能不喝？”陈宇眉头一皱，把牛奶杯直接塞进顾魏手里：“你看看你瘦的！快喝了！我收拾桌子，两分钟就好，马上送你！”他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解下围裙，转身就往餐厅走，动作麻利得像在训练场。

　　顾魏看着手里被硬塞过来的牛奶杯，又看看那个在餐厅和厨房之间风风火火穿梭的身影，忍不住扶额：“陈宇，你不觉得咱俩这对话……特别像某种固定模式的家庭剧吗？” 语气里带着点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

　　“不觉得！”陈宇头也不回，声音洪亮，带着点理直气壮的得意：“我觉得挺好！特别和谐！”

　　“你就占我便宜吧你！”顾魏低声吐槽了一句，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他低头看着杯中的牛奶，最终还是认命地仰头，咕咚咕咚将牛奶喝了个干净。温热的牛奶滑入胃里，带来一丝熨帖的暖意。

　　这时，陈宇也旋风般地收拾好了餐桌，手里还攥着刚解下的围裙，边走边快速叠好：“碗放水池里等我回来洗！记得啊，下班前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接你！”他走到顾魏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空杯子。

　　“真不用这么麻烦吧？”顾魏摸了摸鼻子，试图挣扎一下，“你们重案组不是忙‘7•15案’吗？你哪有空……”

　　“所以才让你打电话啊！”陈宇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要是有任务抽不开身，就让司琦或者小吴来接你！总之，不能让你落单！”他语气坚决，没给顾魏再反驳的机会。

　　顾魏还想说什么，一只温暖湿润的大手已经无比自然地、带着点不由分说的力道，将他的手包裹住，轻轻一拉。

　　“走了！”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顾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上。陈宇的手掌宽厚有力，带着常年训练留下的薄茧，此刻却无比温柔地包裹着他的手指。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交握的掌心蔓延开来，直抵心尖。他微微侧过头，试图掩饰唇角那压不下去的、越来越明显的弧度，声音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软糯：

　　“喂……陈警官，你这算怎么回事？我答应跟你复合了吗？”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小小的挑衅。

　　“这个嘛……”陈宇牵着他的手，站在电梯口等待。闻言，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手指微微收紧，甚至还带着点孩子气的狡黠，将两人交握的手悄悄藏到了自己身后，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所有的视线。

　　他微微侧过头，凑近顾魏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只有两人能懂的亲昵和玩笑：

　　“我在贴身保护重要证人。这……”他轻轻晃了晃两人藏在他身后的手，“这是局里最新配发的装备——最新款‘防逃脱’手铐。”

　　“‘防逃脱’手铐？”顾魏挑眉，终于忍不住，抿着唇低笑出声：“陈宇牌的？”

　　“没错！”陈宇煞有介事地点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全球限量，仅此一副。没有我的专属钥匙，天王老子来了也打不开！”他眼底闪烁着促狭而温暖的光。

　　“哦？这么厉害啊……”顾魏的笑意终于从眼底漾开，如同春水破冰。他微微回握了一下陈宇的手。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两人相视一笑，目光在空中交汇，流淌着无声的默契和一种久违的、心照不宣的暖意。清晨的阳光穿过楼道窗户，在他们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晕。有些人，有些事，纵使被时光分隔五年、十年、甚至更久……当指尖再次相触，当目光重新交汇，那些沉淀的情感，便如同从未离开过一般，瞬间复苏，汹涌而至。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便已道尽千言万语，胜过世间所有冗长的解释。

　　“顾医生早！”

　　“顾医生今天差点迟到哦。”

　　“顾医生，心情很好啊？”

　　“顾医生，什么事这么高兴？”

　　顾魏难得迟到了两分钟，脸上却不见懊恼，反倒步履生风，一路都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哟，顾医生，捡着宝了？迟到还乐成这样？”宋辉刚从骨科病房出来，电梯门一开就撞见满面春风的顾魏。

　　“管得着吗你？”顾魏在他面前站定，顺手接过护士递来的夜班病人交接记录。

　　“怎么管不着？”宋辉凑近一步，嬉皮笑脸，“咱俩穿开裆裤的交情，除了你‘叛逆’那几年我在国外，几乎天天混一块儿。老实交代，真捡钱了还是中彩票了？”

　　“都没有，想象力够丰富的。”顾魏迅速翻看完记录，把病历本还给护士，利落地套上白大褂，斜睨了宋辉一眼，“第一，咱俩是发小，别整得那么暧昧，你那‘万花丛中过’的光荣事迹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他伸出两根手指强调：“第二，我那叫追求真爱，不是什么叛逆，OK？”

　　“还不叛逆？”宋辉嗤笑，“要不是我妈通知了你家老爷子把你逮回去，你小子现在指不定在哪儿抹眼泪呢！我妈可都告诉我了，你当时……”

　　“是兄弟就闭嘴。”顾魏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声音冷了下来。

　　宋辉猛地刹住话头，这才意识到失言，赶紧拍了下自己的嘴：“咳！对不住对不住！瞧我这张破嘴，怎么又提这茬了！该打！”

　　顾魏没理他，自顾自整理查房要用的文件。宋辉讪讪地凑过去想帮忙，被他一巴掌拍开。

　　“别啊，”宋辉赔着笑，“晚上请你吃顿好的，当赔罪？”

　　“没空，有约。”顾魏轻哼一声，抬脚就要走。

　　宋辉不死心地拦住他：“你能有什么约？两点一线，家跟医院，女朋友影儿都没见着！走走走，今晚我攒了个局，都是圈里那几个熟人，你也熟。咱们这些人到头来不都逃不过联姻的命？趁现在挑挑拣拣，总比以后两眼一抹黑强。”

　　“那是你！”顾魏一把推开他，“我的婚姻，轮不到家族做主……”

　　“哎，反正你也单着，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宋辉话还没说完，就被前台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

　　“请问哪位是顾魏医生？有您的花，麻烦签收一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宋辉眼珠子瞪得溜圆，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不是吧顾魏？你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