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黎昭已经完成了十公里负重跑。汗水顺着她的短发滴落在训练场的水泥地上，留下深色的圆点。她调整着呼吸节奏，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昭昭，这么早？"

黎昭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整个永安市，会这么叫她的只有一个人。

"陆局长。"她转身，对来人敬了个标准的礼。

陆时也——永安市禁毒局副局长黎安生前最好的搭档，如今男人已年近五十。

岁月在他眼角刻下了细纹，却没能磨平他身上那股军人特有的挺拔气质。他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制服，肩章上的银星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跟你说多少次了，私下叫陆叔就行。"陆时也笑着拍了拍黎昭的肩膀，眼睛却快速扫过她全身，像是在检查什么。"新岗位还适应吗？"

"嗯。"黎昭简短地回答，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躲开了陆时也准备揉她头发的手。

因为在女人的潜意识里，这个动作只有哥哥对自己做过。

这个反应让陆时也的眼神暗了暗，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老孟说你进步很快。"

黎昭点点头，拧开水壶灌了一大口。

她知道陆时也安排孟响做自己师傅的用意——孟响是全局最强的女教官，也是出了名的严苛。这是陆时也式的关心，既想让她得到最好的训练，又不想被人说闲话。

"昨晚巡逻有情况吗？"陆时也突然问道。

黎昭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想起昨晚那个在月光下与自己交手的身影，还有那枚刻着"王思"名字的空弹壳。

"没有。"她最终回答，拧紧水壶盖子，"一切正常。"

陆时也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昭昭，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你哥哥他..."

"我哥已经死了十年了，陆叔。"黎昭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现在过得很好。"

一阵尴尬的沉默。每当提到黎安，黎昭总会这样。

"对了，"陆时也转移话题，"今天刑侦部调来一个新同事，你带她熟悉一下环境。"

黎昭挑眉："新人？什么来头需要副局长亲自安排？"

"不是新人。"陆时也的表情变得复杂，"是慕朝。她申请从后勤调回一线，局长批到了刑侦部。"

黎昭的心跳突然加快。

慕朝——昨晚那个在月光下与自己交手的前训犬师，黎安日记里提到的"小朝"。

"为什么是她？"黎昭听见自己问，"我是说，为什么让我带她？"

陆时也的目光变得深邃："因为她和你哥一样，都是最好的警察。我希望你能从她身上学到点什么。怎么了，你不愿意？"

黎昭想说昨晚他们已经"交流"过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直觉告诉她，陆时也不知道慕朝昨晚私自潜入训犬部的事，摇了摇头。

"没。"女人最终回答，"什么时候报到？"

"八点。"陆时也看了看表，"还有时间，去吃个早饭吧。你瘦了。"

黎昭点点头，目送陆时也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办公楼大门后，她才长舒一口气。每次和陆时也说话都像在走钢丝——他对黎昭的关心无微不至，却总让她喘不过气来。

七点五十分，黎昭站在刑侦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不自觉地用脚尖打着拍子。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她抬头，看见慕朝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走来。

阳光下，慕朝看起来和昨晚完全不同。她将狼尾扎了一个小揪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制服完美地勾勒出她修长的身形，那枚弹壳也已经被重新被慕朝串回了脖子上。

"慕警官。"黎昭主动打招呼，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慕朝停下脚步，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评估什么。然后她伸出手："黎警官，昨晚...多谢手下留情。"

黎昭握住那只手，感受到对方掌心粗糙的茧——狙击手特有的标记。她突然想起哥哥日记里写慕朝十五岁就拿了全省青少年射击冠军。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黎昭咧嘴一笑，"你的格斗风格很特别。"

慕朝嘴角微微上扬："狙击手经常面对背后偷袭，不按套路出牌才能活命。"

两人相视一笑，昨晚的剑拔弩张仿佛从未发生过。

"走吧，带你熟悉环境。"黎昭转身推开刑侦部的玻璃门，"先说好，食堂的肉包子最好吃，但千万别碰咖啡，要喝，宁可多花钱点点外卖，那玩意儿能当化学武器用。"

慕朝轻笑出声："看来警局的传统一直没变。"

黎昭领着慕朝穿过办公区，一路上不断有同事投来好奇的目光。

慕朝的名字在警局是个传奇——十五岁入警的天才少女，最年轻的训犬师，却在一次意外后销声匿迹。

黎昭同样引人注目，全特警部速度最快的记录超越者，训练不知道累的，全特警部公认的“女阎王”。市里第三届格斗比武的冠军。

两人此时同时并肩走在一起，也难怪会引人注目。

"这是你的工位。"黎昭指着一个靠窗的位置，"视野好，离逃生通道近，完美。"

慕朝摸了摸桌面，上面一尘不染，显然有人特意打扫过。她看向黎昭："你整理的？"

黎昭耸耸肩："陆时也安排的。他对你..."她突然停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陆时也？"慕朝的表情变得微妙，"他还在局里？"

黎昭点头："已经是当今副局长了。他没找过你？"

慕朝摇摇头，眼神飘向窗外："十五年没见了。"

黎昭想问为什么陆时也从未提起过慕朝，明明哥哥的日记里写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但慕朝的表情让她把问题咽了回去。

"来吧，带你见见其他人。"黎昭转移话题，"刑侦部的人都不错，除了老张——千万别碰他抽屉里的饼干，那是他的命根子。"

一天的熟悉流程很快过去。傍晚，黎昭在训练场找到独自练习射击的慕朝。即使隔着耳塞，枪声依然震得人耳膜发疼。黎昭站在后面，看着慕朝连续十枪都命中靶心，每一枪的间隔几乎分秒不差。

"漂亮。"黎昭鼓掌走近。

慕朝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人，摘下耳塞，转头微笑："有事？"

"孟教官想见你。"黎昭说，"她在格斗馆等我们。"

慕朝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孟响？为什么？"

黎昭挠挠头："呃...可能和我昨晚告诉她我们交手的事有关？"

"你告诉了孟响？"慕朝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那可是个女魔头！"

"嘿！她是我师傅！"黎昭抗议，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不过...确实训练方面是有点...咳，走吧，迟到了会更惨。"

格斗馆里，孟响已经等在那里。她四十出头，身材精瘦，同样一头利落的短发，眼睛像鹰一样锐利。看到两人进来，她放下手中的战术平板。

"慕朝，好久不见。"孟响的声音沙哑却有力，"听说你昨晚和我的小徒弟过了几招？"

慕朝站得笔直："报告教官，是误会。"

"误会？"孟响挑眉，"黎昭说你差点用烟雾弹糊她一脸。"

黎昭在一旁憋笑，被孟响瞪了一眼后立刻收敛。

"不过...”女人的声音多了几分笑意“我好奇的是，"孟响绕着两人走了一圈，"你们谁赢了？"

慕朝和黎昭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平手。"

"她赢了。"

两人又同时闭嘴。孟响大笑起来："有意思。来吧，让我看看当年的天才少女现在还剩多少本事。"

接下来的两小时堪称折磨。孟响让两人进行各种对抗训练，从徒手格斗到器械使用，甚至还有障碍穿越。黎昭擅长近身搏斗，而慕朝则在远程武器和战术策略上更胜一筹。

"配合！"孟响不断喊道，"你们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而是一个团队！"

当黎昭再一次因为冒进而被"击毙"时，慕朝终于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别像个炮弹一样乱冲？"

黎昭抹了把脸上的汗："我哥说过，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你哥还说过要活着回来！"慕朝脱口而出，然后突然僵住。

黎昭也愣住了。这句话，一字不差，是哥哥日记里写的。而慕朝显然知道。

孟响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化，拍了拍手："今天就到这里。慕朝，你的反应速度还在，但太依赖固定模式。黎昭，你的攻击性太强，需要学会控制。明天同一时间，继续。"

两人精疲力尽地走出格斗馆，夜色已经笼罩了训练场。黎昭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和我哥...很熟？"

慕朝停下脚步，月光照在她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是我前辈。"

黎昭想说些什么，但手机突然响起。是陆时也。

"昭昭，你在哪？"陆时也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立刻来我办公室。"

"现在？"黎昭皱眉，"有什么事——"

"现在。"陆时也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带上慕朝一起。"

挂断电话，黎昭看向慕朝："陆叔要见我们，现在。"

慕朝的表情变得复杂："为什么？"

黎昭摇摇头："不知道。但他听起来...很紧张。"

两人快步走向行政楼，谁都没有说话。黎昭的脑海里闪过哥哥日记里的片段，陆时也每次提到慕朝时奇怪的反应，以及昨晚那枚空弹壳...

她突然有种预感，这次会面将揭开一些尘封已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