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命运之轮

工信部关于重点城市更新项目的专家评审会，规格极高。环形会议厅庄严肃穆，深色胡桃木长桌泛着冷光。肖战站在演示台前，身后巨幅投影上是“EKA天际”最终确定的方案效果图。他身着合体深灰西装，身姿挺拔，声音透过麦克风沉稳清晰。

“……因此，我们的核心……”他的目光扫过台下专家和部委领导，沉稳自信。讲解结束，他微微鞠躬，台下响起礼节性掌声。

然而，一道目光却如冰冷的探针，穿透掌声，牢牢钉在他身上。

那目光来自第一排正中。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和王一博惊人地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更阴郁、更沉冷。镜片后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评估般的玩味。

肖战在台上就捕捉到了这道目光，如同被冰冷的蛇信舔过。他强压下心头泛起的异样感，维持着专业仪态走下台。那目光如影随形，一直追着他回到座位。

冗长的会议终于到了中场休息。肖战几乎是立刻起身，快步走向洗手间。冰冷的水流冲刷过双手。他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突兀地多出一个人影。

叶琛悄无声地站在了他身后，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冷冽的木质调香水味。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社交微笑，眼神却深不见底。

“肖设计师，”叶琛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近乎耳语的磁性，“讲解很精彩。尤其是……对“核心”的坚持。”他刻意微顿，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过肖战的身体轮廓。

肖战猛地转身，脊背绷紧：“叶秘书过奖。职责所在。”

“职责？”叶琛轻笑一声，毫无温度。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设计极简的纯黑名片。“王一博总喜欢把‘珍品’据为己有。” 他语气里充满了轻蔑和嘲弄，“从小如此，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了？”

肖战下意识想后退，洗手池冰冷的边缘硌住了他的腰。

叶琛的手伸过来，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名片被强行塞进了肖战胸前的西装口袋。在指尖撤离的瞬间，他修剪整齐的指甲带着冰冷的力道，隔着薄薄的衬衫面料，在肖战胸口的肌肤上用力划过一道。尖锐的刺痛和强烈的羞辱感让肖战浑身一颤。

“你这种人才，跟着他可惜了。”叶琛微微倾身，气息拂过肖战耳廓，“他王一博能给你的，叶家一样能给，甚至更多。他那些花团锦簇的资本游戏，上不了台面。” 他话锋一转，“名片收好，肖战。好好想想，跟谁合作。” 留下这句极具诱惑又充满威胁的话，他从容转身离去。

肖战僵在原地，胸口火烧火燎。他死死攥紧拳头。

会议下半场，肖战如坐针毡。那道阴郁冰冷的目光依旧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会议结束，肖战第一个冲出会场，快步走向王一博约定来接他的街角。

库里南BB安静停在路边。肖战拉开车门坐进去的瞬间，压抑的情绪几乎决堤。

“怎么了？”王一博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肖战脸色苍白，眼神惊怒交加。王一博覆上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肖战深吸一口气，抽出那张纯黑的名片，递到王一博面前，指尖微颤。“有个男的……叶秘……在洗手间堵住我，塞了这个。”他声音艰涩，“他……他用指甲……用力划了我的胸口……还说……”肖战闭了闭眼，把叶秘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叶琛——他名义上的“弟弟”，同母异父，一个从小就将对他的敌意刻进骨子里的人。叶家三代显赫，根基深厚。他们的争斗，从童年大院的玩具，蔓延到后来的学业、资源，甚至长辈的目光。王一博太了解叶琛，了解他那份阴郁下的执拗和对自己的针对。

王一博盯着名片，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可怕。握着自己那只手的手掌瞬间收力，指节泛出青白色。他缓缓拿起名片。清晰的“咔嚓”一声——那张坚硬的名片，被王一博面无表情地从中生生掰断！断裂的锐利边缘在他指腹留下细痕。

王一博将断成两截的名片随手丢在车内地毯上。他拿起手机，拨通号码，免提。

“叶琛。查他最近所有动向，接触的人，尤其是跟‘EKA天际’相关的。还有，老头子那边的新能源项目，叶怀明卡审批的细节，一起报过来。现在。”

“明白，王总。”电话那头立刻回应。

库里南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猛地提速。王一博紧绷如石的侧脸上，眼底深处是压抑不住的暴怒。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叶琛！骚扰肖战，触碰他的逆鳞，还试图用国家大义来包装他那点龌龊的兄弟相争！

肖战看着他这副从未见过的狠厉模样，心疼和担忧涌上心头。他伸出手，小心地覆上王一博死死扣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手腕。触手的肌肤滚烫，肌肉绷得像铁块。

“一博……”肖战的声音很轻。

王一博身体猛地一震。他没有看肖战，但那只被肖战握住手腕的右手，紧绷的力道极其艰难地、一点点松弛了些许。

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

“王总，信息初步汇总。叶琛最近私下接触过几位参与‘EKA天际’评审的专家，具体内容不详，但风向似乎对保留核心结构提出了质疑。另外，关于王董的新能源基地项目，关键审批环节卡在叶部那里，理由是‘综合评估中’，已经拖了快一个月。叶琛上周曾去他父亲办公室待了很久。圈内有传言，叶琛最近对您……格外关注。”

王一博眼神更冷。果然，冲着他来的。骚扰肖战，既是对他私人领域的侵犯和打击，更是向整个王家宣战的前奏。

肖战看着他沉默的侧影，心脏被攥紧。他抬起两人始终紧握在一起的左手。无名指上，两枚铂金素圈闪烁着微光。

“一博，”肖战的声音清晰有力，“我的核心，是你。从来都是你。只有你。叶琛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王一博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实质般攫住肖战。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他没有看到恐惧退缩，只有一片澄澈见底的坚定和孤注一掷的信任。

他反手，更用力地、几乎要将肖战指骨捏碎般回握住那只手。冰冷的戒指硌着皮肉。

“我知道。”王一博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笃定。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沉沉的夜幕，车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平稳下来。

“叶琛是条疯狗，”他声音低沉，带着冰冷的厌恶和决断，“从小就是。他恨我，恨王家。但想咬人，也得看牙口够不够硬。”他不会让叶琛的私怨和虚伪，毁掉肖战的心血，威胁父亲的事业。

肖战紧绷的心弦因他话语中的沉着而稍稍松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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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本来约好会议结束去热门餐厅吃饭，如今也没了心情，只好驱车前往王一博给肖战在东城买的公寓。

库里南平稳驶入肖战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车刚停稳，肖战推门下车，王一博紧随其后。电梯间冰冷的灯光下，压抑了一路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引线。几乎在电梯门合拢的瞬间，王一博猛地将肖战按在冰凉的金属厢壁上，带着一种近乎噬人的力道，狠狠吻了上去。那不是温柔的亲昵，而是被愤怒、占有欲和急需确认彼此归属的本能所驱使的激烈碰撞。肖战没有丝毫抗拒，反而迎上去，双手用力抓住王一博背后的衣料，指尖几乎要嵌进去，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呼吸灼热交缠，唇齿间是无声的宣告和对抗外界一切恶意的决心。

电梯无声上行。就在电梯门即将在某个楼层开启的刹那，王一博微微喘息着稍稍退开一点，额头抵着肖战的额头，目光如炬地锁着他，拇指用力擦过肖战被吻得红肿的唇瓣。肖战胸膛起伏，眼中同样燃烧着未曾平息的火焰和绝对的信任。

叮——

电梯门在他们所住的楼层缓缓打开。

门外，走廊昏暗的感应灯下，站着一个人影。

叶琛。

他指间夹着一支刚点燃的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显然，他并非偶然出现。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待多时，阴郁的目光穿透敞开的电梯门，如同冰冷的毒蛇，精准地捕捉到了电梯厢内那激烈拥吻后、气息未平、姿态亲密的两人。

王一博和肖战的动作同时僵住。王一博缓缓抬起头，将肖战不动声色地护在身后，目光迎上叶琛，那里面没有丝毫意外，只毫不掩饰的警告与敌意。

叶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镜片后那双眼睛，在烟雾缭绕中显得更加幽深、冰冷，以及一丝被那激烈一幕所刺中的、压抑不住的阴鸷怒火。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英俊却阴郁的面容。他没有说话，只是隔着烟雾，死死地盯着王一博，还有他身后被牢牢护住的肖战。

空气凝固，只有电梯门因等待而发出的轻微嗡鸣。

王一博揽着肖战，大步走出电梯，目不斜视地从叶琛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王一博甚至没有给叶琛一个多余的眼神。

肖战紧贴着王一博，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和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他没有回头，但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那道如芒在背、饱含阴冷怒火的视线。

公寓门打开，两人迅速闪身进去，厚重的防盗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走廊里，只剩下叶琛一个人，和他指间那支燃烧的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如同他眼底压抑的、翻涌的恨意，无声地明灭着。他缓缓吐出一口浓烟，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扭曲的弧度。烟头被狠狠摁熄在旁边的垃圾桶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仿佛黑色的，命运之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