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倒吊人
这场规格极高的私人商务酒会在静安一处隐秘的顶级会所举行。肖战穿着王一博亲自挑选的、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安静地站在王一博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他像一株沉静的修竹,挺拔而内敛,却不可避免地成为全场隐晦目光的焦点。
那些目光如同探照灯,带着审视、好奇、探究,还有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在评估一件突兀出现在珍宝中的赝品。
王父在一群核心高管的簇拥下,如同众星拱月般走来。他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目光如鹰隼,直接钉在肖战身上,完全无视了旁边的王一博。
“肖先生。”王父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魔力,让周围一小圈瞬间安静下来,形成一个令人窒息的真空地带。“听说一博为了你,拒绝了绘里香小姐的邀约。你作为SOM的员工,总该顾全大局吧?”
助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谨慎而平板:“王董亲自过问,日化线代言人的事……定了ERIKA小姐。公关部希望您明天能出席慈善晚宴,同ERIKA小姐一起。
“董事长说得是。”肖战的声音清晰平稳,在骤然寂静的角落里显得格外突兀,“一博肩负整个集团,每一步自然都要以大局为重。”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至于我,不过是设计部一个暂时休假的普通员工,实在不敢当您这样的关注。绘里香小姐形象健康,国际影响力巨大,确实是SOM日化线代言人的最佳选择。能请到她,是集团的幸事。”
他这番话,姿态放得极低,将王父刻毒的针对轻描淡写地拨开,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即将爆发的冲突,甚至顺势抬了绘里香。周围竖着耳朵听的人,一时间也挑不出任何错处。
王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是更深的阴沉。他显然没料到肖战会是这样的反应——不是预想中的屈辱退让或激烈反弹,而是一种柔韧的平静。
“听说设计部之前流标的那个项目,是你的心血之作?”他带着刻意的惋惜,“真是可惜了。年轻人有才华是好事,但SOM这样的大船,容错率是很低的。一点‘不必要’的干扰,”他刻意加重了这三个字,目光终于扫过王一博,带着赤裸裸的警告和敲打,“就可能让整个航向偏离,甚至……触礁沉没。”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一博肩上担着的,是整个集团的未来,更是王家血脉延续的重担!有些责任,是生来就刻在骨血里的,逃不掉。有些选择,错不得分毫!比如,和什么样的人站在一起,才能确保根基永固,血脉……得以传承!”
王一博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冷静到近乎漠然的样子,仿佛在听一段与己无关的陈词滥调。他甚至微微侧了头。
就在这令人窒息、剑拔弩张的僵持时刻,一个带着几分儒雅笑意的声音插了进来:
“大哥,火气别这么大嘛。今天这么好的场合,谈什么责任血脉的,多扫兴。” 王阳——王父的弟弟,王一博的叔叔——端着两杯香槟,笑容可掬地走了过来。他看起来比王父更显年轻儒雅,眼神却透着商人特有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他看似随意地站到了王一博和肖战旁边,巧妙地形成了一个缓冲带。
王阳先是拍了拍王一博紧绷的肩臂,力道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安抚,眼神却飞快地扫过王一博冰冷无波的脸,然后转向肖战,笑容更深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的和蔼:“这位就是小战吧?果然是一表人才,难怪一博这么上心。” 他将其中一杯香槟递给肖战,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早已熟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我们这些老家伙啊,有时候就是操心太多。”
他这番看似打圆场的话,却让王父的脸色更加阴沉。王阳无视了兄长的怒意,又转向王一博,用一种推心置腹般的语气低声道:“一博啊,听叔叔一句劝。有时候,退一步,未必是坏事。为了身边人,暂时放一放肩上的担子,让自己轻松点,也未必不是福气。SOM这艘大船,总有人能帮着掌舵的嘛。” 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王一博为了肖战“退居二线”,而那个能“帮着掌舵”的人,自然不言而喻。他看向王一博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怂恿。
王一博的目光终于从父亲身上移开,落在了叔叔王阳那张带着虚伪关切的笑脸上。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甚至连一丝嘲讽都欠奉。他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和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角落:
“叔叔费心了。SOM是我的责任,我自有分寸。” 他没有直接回应“退一步”的暗示,目光重新落回王父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蕴含着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胆寒的决绝信号——那是对所谓“血脉责任”最彻底的蔑视和宣战。
说完,他不再看脸色铁青的王父和笑容僵在脸上的王阳,手臂以一个极其自然却充满占有意味的姿态,轻轻揽住了肖战的后腰,力道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庇护和宣告。他微微侧头,对肖战低语了一句什么,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随即带着他,转身融入了另一边的宾客群中。
留下王父和王阳站在原地,一个怒不可遏,一个眼神闪烁,暗流在觥筹交错的光影下汹涌澎湃。
——————
沉重的公寓门在身后关上,瞬间隔绝了外面那个虚伪浮华、暗藏刀锋的世界。室内的黑暗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静谧。
王一博没有开灯,径直走向吧台。冰块落入水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倒了两指高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昏暗光线下流转。他抿了一口,辛辣感直冲而下,却无法浇灭心头那层冰冷的、对所谓“血脉”的厌弃。
肖战走过去,安静地站在他身侧。
“王阳想渔翁得利。”王一博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沉平稳,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怒意,只有洞悉一切的冰冷陈述。
他晃了晃杯中的冰块,发出细碎的声响。
“一博,”肖战的声音异常平静,像深夜无风的海面,“接受绘里香。”
王一博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侧过头。黑暗中,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穿透稀薄的光线,精准地锁住肖战的脸庞。没有暴怒,没有质问,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丝探究——他在评估肖战这句话背后的全部含义。
肖战迎着他穿透性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如同磐石:“这是你父亲、王阳、还有那些想看戏的人,目前最想看到的‘大局’。让他们以为他们的策略奏效了,以为舆论的压力、‘血脉’的枷锁,让你暂时妥协了,让你的注意力被分散了。”
“妥协?”王一博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洞悉和嘲弄。
“暂时的退后,不是妥协。”肖战纠正道,语气沉稳如山,“是给你争取更从容的空间和时间。你放心,我没事。”
王一博沉默地看着他。过了许久,他缓缓放下酒杯,杯底与光洁的吧台接触,发出轻微却笃定的磕碰声。他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带着绝对掌控的力道,抚上肖战的脸颊。“战哥,你今晚好漂亮。”王一博露出一丝痞笑,拇指指腹带着薄茧,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确认意味地,擦过他微微湿润的眼角,拭去那一点不易察觉的湿意。
他俯下身,额头重重抵上肖战的额头。这一次,没有激烈的吻,只有一种无声的、沉重的确认和托付。呼吸交融,心跳在寂静中清晰可闻。黑暗中,王一博的声音沉沉地烙进肖战的耳膜和心底:
“肖战,记住,SOM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没有人能夺走。”
肖战闭上眼,感受他的亲吻和冲击。今晚,王一博第一次感受到肖战身上的攻击性,现在的肖战,和他第一次见到的肖战已然判若两人。王一博有些得意,他觉得自己是最好的花匠。“早知道,要在老头子们面前干你。”王一博很少失态,醉意迷蒙间,他喃喃道:“哪个男人会不喜欢你……”肖战哑然失笑,温柔地抚摸着王一博的额头,“好啦,狗崽崽。”
牺牲的序幕已然拉开,他们自愿悬于名为“倒吊人”的祭台。脚下是深渊,亦是棋盘。唯一的支撑,是彼此交付的绝对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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