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包不住火,顾魏搬出顾家的事还是被陈宇知晓了。
陈宇问为什么,顾总只说: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就让他飞吧。
陈宇又在微信上问顾魏,顾魏说顾家别墅太偏僻了,他诊所在市中心,自然是住市中心的公寓更方便。
陈宇说要来公寓看顾魏,顾魏说别闹,你学校校规森严,能让你乱跑?
熄灯时间到了,警校规矩严,到点整栋宿舍楼关电闸,黑夜中手机屏幕照亮陈宇的脸,到了点该睡觉,明天还要早起训练,陈宇敛下眉眼,苦大仇深收起手机,强迫自己睡觉。
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末,顾魏一个人去了养老院。
他知道自己有个外婆住养老院,但顾总不让他去探望,说他还小。后来魏筱柔离开顾家,他再也没提过这件事,怕顾总不高兴。
找老管家问了地址才知道,原来外婆一直住在顾家名下的疗养院。
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好,远离市中心的喧嚣,还有温泉很适合老人疗养。
向前台咨询了袁素女士的卧房,顾魏怀揣着不安的心站在疗养院楼下,却没想到会碰上陈宇。
顾魏惊诧,问他:“你怎么会来?”
陈宇:“我每周末都来,只是高三那年只有单休,顾家离这里又是天南海北的两端才搁置,上了大学有双休就又来了。”
只是没想到,顾魏宁可来疗养院,也不愿回顾家。
“走吧,”陈宇向顾魏伸出手,接过顾魏手中拎的水果花篮,“头一次来吧?我带你上去。”
袁素女士住的是双人间,一开始是住豪华套间,她嫌只有一个人住冷清,又在这里认识了关系好的老姐妹,执意要从套间搬出来。负责人问过顾总意见,顾总说随她。
这几年袁素女士年纪渐长,睡眠时间加长,有时候醒来会认不得人。
推开左右推拉式的门,鹤发老人背对着他们,独自坐在窗前的藤椅上,不知是睡觉还是发呆。
“外婆,我来看你啦!快看看我这次带了谁来?”陈宇冲身型略有些圆滚的老人喊道。看得出她被疗养院养得很好。
老人缓缓转过身,脸上架着一副老花镜,没有看陈宇,目光直直盯着陈宇身后的顾魏。
顾魏有些局促,冒汗的掌心在牛仔裤缝上擦了擦,往前一步:“外婆……”
老人颤巍巍站起来,眼含热泪,冲顾魏伸出手:“筱筱、筱筱来看妈妈啦……”
顾魏呆愣在原地,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老人不清醒的时刻。
老人已经走到顾魏跟前,布满皱纹的双手捧住顾魏双颊:“筱筱长大了,都长这么高了。”
顾魏僵硬地点点头:“嗯、”
老人的手摸上顾魏的发尾,询问:“怎么把头发剪这么短,又和男同学打架了?”
顾魏:又?
陈宇上前拉着外婆的手,带她坐回藤椅上:“外婆,能不能和我说说筱筱和男同学打架的事呀?”
袁素女士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她认不出眼前人是经常来探望她的外孙,只知道有人想听她女儿的故事,便拉着陈宇的手喋喋不休说了起来。
于是陈宇和顾魏从外婆那得知魏筱柔女士小学三年级以一挑八还打赢了从此称霸雨谷小学整整三年的英勇事迹。
为什么只称霸三年,因为三年后她从雨谷小学毕业了。
顾魏:“……”
陈宇又问:“我听说,筱筱会弹钢琴呀?”
老人高兴地点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自豪:“是呀是呀!她小学毕业她说要学跆拳道,我转头就给她报了钢琴,跟她说太贵了没法退钱,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陈宇:“……”
回忆起女儿的往事,老人脸上浮现怀念的幸福表情,“老师夸她聪明,一学就会,她这才肯继续学,筱筱还说我当初要是给她报了跆拳道,她早就能上少林学武功去了。”
陈宇、顾魏:“……”
难得有人要和袁素女士聊女儿,老人孜孜不倦说了许多,但老人家精力又差,说着说着就犯困,摘了老花镜摸索着到床铺上去。
陈宇熟练地给她掖被角,确认她睡下了,将水果花篮放在她床头柜上,这才和顾魏一起静悄悄退出卧房。
离开疗养院时,夕阳的余晖已经爬到脚下,陈宇哼了一声:“外婆只记得你,都不记得我。”
顾魏好笑:“那是记得我吗?那是把我当魏筱柔了。”
陈宇踢了踢脚边的石头:“没办法,你长得像妈妈。”
顾魏对妈妈的长相只停留在他六岁那年,后来年岁渐长,记忆中的妈妈也记不起模样。
“真的很像吗?”顾魏问。
“嗯。”陈宇点头,怕顾魏不信,掏出钱夹,里面夹着一张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这是我高一那年拍的,我们家最后一次合照。”陈宇向顾魏介绍。
画面中,陈宇站在正中央,左边是他爸爸,右边是妈妈魏筱柔。
顾魏长相随魏筱柔,眼睛和嘴巴都像,嘴角那颗痣也在一模一样的位置,顾魏的鼻子像顾总,高挺,不似魏筱柔的那般圆润小巧。
陈宇的长相一点不像魏筱柔,他长得像他爸爸,高大、宽肩,鼻子嘴巴都随他爸,尤其是两片厚唇。
照片是陈宇高一那年拍的,也就三四年前,照片上的魏筱柔比墓碑上的看起来老了一些,皱纹多了一些,失去胶原蛋白支撑的眼尾微微下垂,法令纹更深了点,但她笑起来,更多几分母爱的光辉。看着比墓碑上漂亮的脸蛋更和蔼、更慈祥。
“她说她要漂漂亮亮地走,所以墓碑给她选了年轻点的照片。”陈宇解释。
顾魏笑了笑,眼尾开出一朵花,指着照片上的陈宇放声大笑:“你看着跟颗卤蛋似的哈哈哈哈哈!”
被陈宇追着打了一路。
两人边笑边跑边打闹,顾魏跑到停车场,在他的兰博基尼旁底下,缓了缓,喘两口气,一手拉开驾驶座车门,回头看陈宇:“我送你回去?顾家还是公大?”
陈宇站在距离顾魏两米远的地方站定,收敛起刚刚的嬉皮笑脸,正色道:“你回顾家吗?”
顾魏的视线移开,看着地面枯黄的小草:“不了。”
早知道是这个答案,陈宇也不失落,径直拉开副驾的车门:“那我回学校,送我一程吧。”
兰博基尼开在大学里还是挺惹眼的,尤其是从上面下来的是熟人的脸庞时。
陈宇回到宿舍,室友们纷纷扑了上来,一个叠一个,叠罗汉式将他牢牢压在身下:“说!怎么就从兰博基尼上下来了,你丫是隐藏富二代?还是背着兄弟们偷偷兼职男模去了?”
陈宇装傻充愣:“什么兰博基尼?那是我打的滴滴。”
“不信!这年头兰博基尼也需要跑滴滴了?”
陈宇左右摇晃身子企图把他们甩下来:“那是兰博基尼?那得好几十万吧?我还以为那是比亚迪呢。”
“嘁~”见陈宇这么没见识,误把兰博基尼当比亚迪,还觉得兰博基尼才几十万,室友们这才相信他说自己是隔壁B市考过来的土老鳖,纷纷自讨没趣般从他背上下来。
陈宇松一口气,幸好顾魏今天开的是SUV,如果是跑车款真不好瞎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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