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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风还带着盛夏尾巴的灼热,卷着窗外梧桐树哗啦啦的响动,一股脑儿灌进高二(三)班敞开的窗户。空气里浮动着新书油墨的清香、粉笔灰干燥的气息,以及少年人身上特有的、蓬勃又略带汗意的荷尔蒙味道。教室里闹哄哄的,刚结束一个漫长暑假的同学们像一群归巢的雀鸟,叽叽喳喳交换着见闻。
肖战支着下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目光懒洋洋地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他是这方小天地的中心之一,成绩拔尖,眉眼是那种极具亲和力的俊朗,嘴角习惯性噙着点温和的笑意,校服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战哥,暑假作业最后那道物理大题你咋解的?”前桌的汪卓成扭过头,一脸愁苦。
肖战正要开口,班主任老高那标志性的、带着点方言腔的洪亮嗓门在门口炸响:“安静!都回自己座位坐好!”
教室里瞬间矮下去半截声浪。老高夹着教案走上讲台,身后跟着一个身影。
仿佛一股带着高山雪意的冷空气突兀地灌了进来。
那是个男生,很高,身形清瘦挺拔,穿着簇新的蓝白校服,却硬是被他穿出一种拒人千里的冷调。他单肩挎着个纯黑色的背包,书包带子勒得有点紧,更显出肩膀的平直。刘海有点长,微微遮住了眉眼,但露出的鼻梁高挺,下颌线绷得极紧,薄唇抿成一条没什么温度的直线。他站在那里,像一尊刚出土的、还带着寒气的玉雕,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压气场。
“都安静点啊!”老高清了清嗓子,“给大家介绍个新同学,王一博,刚从市七中转过来。以后就是我们三班的一员了,大家多照顾照顾新同学。嗯……王一博,你就坐肖战旁边吧,正好那个位置空着。”老高指了指肖战旁边的空位。
肖战挑了下眉。新同桌?
王一博没什么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迈开长腿,径直朝肖战的方向走来。他的步伐很稳,落地无声,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压迫感。他拉开椅子,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声响,把书包塞进桌肚,然后坐下。整个过程,目不斜视,仿佛旁边坐着的肖战是团空气。
肖战饶有兴致地侧头看他。近看,这新同桌的皮肤是真白,在九月明亮的光线下几乎有些透明,睫毛很长,垂着的时候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有一点点翘。好看是好看,就是冷了点。
肖战本着友好睦邻的原则,主动伸出友谊之手,嘴角扬起他那招牌的、极具迷惑性的温和笑容:“嗨,王一博?我叫肖战,以后就是同桌了,多多关照啊。”
王一博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眼睛抬了起来。
肖战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瞳仁颜色偏浅,像浸在寒潭里的琉璃珠子。此刻,里面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好奇,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他看了肖战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件毫无意义的摆设。然后,他极其冷淡地“嗯”了一声,短促得几乎听不见,随即就转回头,从书包里拿出崭新的课本和笔袋,摆得一丝不苟,再没给肖战半个眼神。
肖战伸出去的手,讪讪地停在半空,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啧,这冰坨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冻人。
* * *
高二的日子在成堆的试卷和永无止境的课程中滑过。肖战很快就发现,他的新同桌王一博,完美契合了“冰雕”这个设定。
这人话少得可怜。除了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基本听不到他主动开口。回答也简洁到令人发指,“是”、“不是”、“不知道”。肖战试图找他讨论题目,得到的回应要么是沉默,要么就是他自己在草稿纸上刷刷写完解题步骤,然后推到肖战面前,全程依旧面无表情,一个字都吝啬。
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课间休息,教室里吵翻了天,他要么塞着耳机低头刷题,要么就枕着手臂趴在桌上,只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隔着次元壁。偶尔有大胆的同学跟他搭讪,也都在他那双冻死人的眼神注视下讪讪败退。
唯独一件事,让肖战捕捉到了一丝冰层下的裂痕。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肖战和班里的几个男生在篮球场打半场。阳光灼热,汗水很快浸透了肖战的后背。他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过防守,起跳,投篮——球划着优美的弧线,空心入网。
“好球!”场边爆发出一阵喝彩。
肖战落地,笑着抹了把汗,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场边稀疏的围观人群。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
树影斑驳,王一博斜斜地倚靠着粗糙的树干。他没穿校服外套,只穿着里面的白色短袖T恤,露出清瘦却线条流畅的手臂。他手里拿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眼睛却并没有看球场上的厮杀,而是微微侧着头,视线落点……
肖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篮球场的铁丝网外,是学校的艺术楼。几个穿着舞蹈服的女生正说说笑笑地从里面走出来,身姿轻盈。其中一个女孩格外高挑漂亮,是隔壁班公认的级花林薇。
王一博的目光,似乎就落在林薇身上?虽然隔得远,看不清他具体的神色,但那专注的侧影,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似乎和平日里那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冰雕有些不同。
肖战心里莫名地“哦豁”了一声。原来冰块也有融化的时候?目标还是林薇?眼光倒是不错。
他运着球,故意朝着王一博的方向突破。队友传球过来,他接球,再次起跳,一个干脆利落的三分出手。球进的同时,他借着落地的惯性,状似不经意地往王一博那边踉跄了两步,嘴里喊着:“哎哟,刹不住了!”
他成功地撞到了王一博的肩膀。很轻,更像是一次刻意的触碰。
王一博猝不及防,被他撞得微微一晃,手里的矿泉水瓶差点脱手。他猛地转过头,那双漂亮的琉璃瞳里瞬间结满了冰碴,带着被冒犯的愠怒,冷冷地刺向肖战:“走路不长眼?”
肖战站稳,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歉意笑容,眼神却带着点促狭的探究:“抱歉抱歉,没撞疼你吧?看美女看得太入神了?”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铁丝网外已经走远的林薇。
王一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冷得能掉冰渣子。他紧紧攥着矿泉水瓶,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薄唇抿得更紧,几乎成了一条苍白的直线。他死死盯着肖战,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令人极度厌恶的东西。足足对视了好几秒,他才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字:
“滚。”
说完,他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背影僵硬得像一块移动的寒铁。
肖战站在原地,看着那带着怒气的背影,摸了摸下巴,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有点意思。这冰坨子,反应还挺大?看来是戳到痛处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对着王一博的背影无声地吹了声口哨。这同桌,越来越有趣了。
* * *
日子不紧不慢地滑向深秋。期中考试的硝烟刚刚散去,学校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又拉开了帷幕。操场上彩旗招展,人声鼎沸,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塑胶跑道的特殊气味,混合着喇叭里激昂的进行曲和此起彼伏的加油呐喊,构成一种独属于青春的喧嚣交响。
肖战是班级的绝对主力,刚在1500米长跑中拿了银牌,额发被汗水浸透,一缕缕贴在光洁的额角,脸颊因为剧烈运动泛着健康的红晕。他接过同学递来的水,仰头灌了几大口,喉结上下滚动,汗水沿着修长的脖颈滑落,没入被汗湿的衣领。
“战哥牛逼!”胖子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下午4x100接力,最后一棒靠你了!碾压一班那群孙子!”
肖战笑着喘了口气,目光下意识地在喧嚣的人群中逡巡。很快,他在靠近铅球比赛场地边缘的一处看台角落,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王一博独自一人坐在最高一级台阶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孤零零的雪松。他依旧塞着耳机,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垂着眼帘,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周遭狂热的氛围格格不入。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安静的阴影。
肖战心里那股恶作剧的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他拧紧瓶盖,把水塞给胖子,说了句“我去放个水”,便拨开人群,朝着那个安静的角落走去。
他刻意放轻了脚步,像一只准备偷袭的猫。看台是水泥砌的,一级一级台阶。他走到王一博身后,对方毫无察觉。
肖战嘴角弯起,突然伸出手,动作极快地在他戴着耳机的左耳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喂!冰坨子!躲这儿修仙呢?”
王一博整个人像是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一颤!书差点脱手飞出去。他倏地抬起头,摘下耳机,那双漂亮的琉璃瞳里瞬间燃起两簇冰冷的怒火,恶狠狠地瞪向肖战,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肖战!你有病啊?!”
肖战被他吼得一愣,随即笑得更加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关心同学嘛,看你一个人坐这儿,多孤独啊。走,去看我跑接力,给战哥加油去?” 他伸出手,作势要去拉王一博的胳膊。
“滚开!”王一博反应激烈地猛地挥开肖战伸过来的手,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动作幅度太大,他原本放在膝盖上的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书页摊开。而他塞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也因为这剧烈的动作,被带出来一小半,屏幕朝上。
肖战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亮着的手机屏幕。
只一眼,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屏幕上,赫然是一张抓拍的照片。照片的主角正是他自己——是刚才1500米冲刺过终点线的那一瞬间。他表情有些狰狞,汗水淋漓,却带着冲破极限的张扬和一种原始的生命力。照片拍得很清晰,甚至捕捉到了他飞扬的发丝和眼中灼灼的光。
王一博顺着肖战的目光低头,也看到了自己滑出口袋的手机屏幕。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住了。
王一博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随即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和脖颈。那层冰冷的伪装如同脆弱的玻璃,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暴露出底下惊惶失措、羞愤欲绝的真实。他像是被当众剥光了衣服,巨大的难堪和一种无法言说的秘密被戳破的恐慌瞬间将他淹没。
他猛地弯腰,几乎是扑过去捡起地上的书,动作慌乱地拍打着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一把抓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想要锁屏。慌乱中,他按错了地方,屏幕反而更亮了,那张肖战冲刺的照片清晰地映在两人之间。
“看什么看?!”王一博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度的羞耻和愤怒而拔高到破音,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凶狠,试图用愤怒来掩盖快要将他烧穿的难堪,“谁让你看了?!滚啊!”
他吼得很大声,脖子上的青筋都隐隐凸起。然而,在这歇斯底里的吼声之下,肖战却清晰地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剧烈、急促、如同密集鼓点般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撞击着王一博单薄的胸膛,也仿佛敲在了肖战自己的耳膜上。
肖战脸上的错愕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了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他看着王一博那张涨得通红、写满羞愤和慌乱的脸,看着他因为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看着他强装凶狠却掩饰不住颤抖的眼神。
原来如此。
那些冰冷的漠视,那些刻意的回避,那些激烈的反应……所有的反常,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冰块之下,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滚烫的、汹涌的岩浆。而自己,竟是那岩浆翻涌的中心。
操场上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两人之间沉重的呼吸,和那无法忽视的、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肖战忽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温和无害的笑,而是带着点恍然大悟,带着点玩味,甚至……带着点危险的侵略性。他非但没有被王一博的怒吼吓退,反而向前逼近了一步,微微低下头,目光灼灼地锁住王一博慌乱闪躲的眼睛。
“哦?”肖战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羽毛轻轻搔刮过心尖,“原来……学弟喜欢看这个?”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王一博紧紧攥着的手机。
“你!”王一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羞愤达到了顶点,几乎要原地爆炸。他猛地将手机死死攥在手心,屏幕硌得掌心生疼,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狠狠推了肖战一把,“肖战!你闭嘴!关你屁事!滚远点!”
他推得用力,肖战被他推得踉跄着后退了小半步。王一博趁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抓起自己的书和背包,几乎是落荒而逃,头也不回地冲下看台,仓惶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攒动的人群里。
肖战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抬手摸了摸刚才被推到的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王一博指尖划过时那一瞬间的滚烫触感。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又抬眼望向喧闹依旧的操场,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慢慢加深,最终化开,变成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常明亮的温柔。
冰层之下,是熔岩。而他,似乎找到了点燃那熔岩的火星。
* * *
看台事件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荡开,却并未平息。王一博的冰层看似更厚了,但肖战知道,那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堡垒。
王一博开始更加刻意地躲避肖战。下课铃一响,他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抓起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体育课上,他宁可去器材室角落一个人对着墙壁练习颠球,也绝不踏入篮球场半步。即使迫不得已需要同桌交流,他也全程低着头,声音冷硬得像机器,语速快得仿佛在赶火车,眼神更是牢牢锁在桌面或书本上,坚决不与肖战有任何目光接触。
肖战却一反常态地“好脾气”起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逗弄的心思去主动招惹,反而变得有些……安静。他不再刻意制造“偶遇”,不再试图搭话,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在王一博空荡荡的课桌抽屉里放一瓶冰镇的、王一博惯喝牌子的矿泉水。有时候,是一盒王一博偶尔会买的进口薄荷糖。或者,在王一博皱着眉头对着数学压轴题苦思冥想时,一张写着清晰解题思路和关键步骤的便签纸,会悄无声息地从肖战那边滑过来,精准地落在他的草稿本上。
王一博每次看到这些东西,身体都会瞬间僵硬。他从不道谢,甚至不会抬头看肖战一眼。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瓶水、那盒糖、那张便签,像在盯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耳根会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红,手指蜷缩着,仿佛在经历一场无声的天人交战。最终,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把东西塞进书包最底层,或者把便签纸揉成一团,狠狠攥在手心,直到指节发白。但肖战注意到,那瓶水总会在午休后空掉,那盒糖会在几天后见底,而被揉皱的便签纸,却从未出现在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
这种沉默的、带着点笨拙的“围剿”持续了快半个月。深秋的晚风已经有了刺骨的凉意。
那天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格外刺耳。肖战被物理老师叫去办公室帮忙整理刚收上来的竞赛卷子,耽搁了将近半小时。等他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学楼时,外面已是夜色沉沉。清冷的月光洒在空荡荡的校园小径上,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路过体育馆旁边的露天篮球场时,一阵规律而沉闷的“砰砰”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肖战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空旷的篮球场上,只有一个身影在不知疲倦地奔跑、跳跃、投篮。
是王一博。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卫衣,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领口。额发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光洁的额角。他运球的动作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劲,每一次拍击地面都发出沉闷的巨响,仿佛要把所有的烦躁和无处安放的情绪都砸进这冰冷的橡胶地面里。他不断地起跳、投篮,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带着一种孤狼般的狠厉和倔强。篮球砸在篮筐上,发出“哐当”的声响,弹开,他立刻又冲过去抢下篮板,再次发起进攻。循环往复,不知疲惫。
昏黄的路灯光线勾勒出他奔跑跳跃的剪影,汗水在光线下闪烁。夜风吹起他卫衣的下摆,露出劲瘦的腰线。他像一团在夜色中独自燃烧的火焰,炽热,孤独,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肖战靠在路灯杆上,静静地看了很久。他看着王一博一次次起跳,一次次投篮,又一次次因为没进而烦躁地抓头发,像个跟自己较劲的孩子。那些白日里冰冷的伪装,在此刻被汗水彻底冲刷干净,只剩下最本真的、带着野性和执拗的少年意气。
不知过了多久,王一博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他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沿着他尖削的下颌线不断滴落,在干燥的地面上洇开深色的圆点。他抬起头,望向篮筐的眼神带着不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就在这时,一个篮球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旋转着,稳稳地飞到了他面前的地面上,轻轻弹跳了两下。
王一博身体猛地一僵,霍然转头。
肖战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球场,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月光和路灯的光线交织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嘴角噙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却格外明亮,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温和。
“一个人练多没意思?”肖战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慵懒的磁性,“来一局?”
王一博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死死地盯着肖战,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被撞破狼狈的羞恼,有习惯性的冰冷防备,但更深处,似乎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弱的期待和挣扎。他紧抿着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
肖战也不催他,只是弯腰捡起那个篮球,在指尖轻松地转了几圈,然后随意地拍了几下,动作流畅自如。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球场上回荡。
“怕输?”肖战挑眉,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挑衅。
这句话像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王一博骨子里的好胜心。他眼底那点犹豫挣扎立刻被熟悉的冷硬和不服输取代。他直起身,一把抹掉下巴上的汗,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和惯有的冷硬:“怕你?”
“那就来。”肖战笑着,将手中的篮球轻轻抛了过去。
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王一博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带着肖战指尖残留的、一丝若有似无的温度。
没有多余的废话。一场临时起意的1V1斗牛在寂静的深秋夜晚拉开序幕。
篮球成了唯一的语言。突破,变向,假动作,急停跳投,身体对抗……汗水在激烈的碰撞中飞溅。肖战球风稳健,经验老道,善于掌控节奏。王一博则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速度快,爆发力强,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他死死咬着肖战,每一次防守都全力以赴,每一次进攻都倾尽全力,仿佛要将这半个月来积压的所有混乱情绪都在这场对抗中彻底释放出来。
“砰!”又一次激烈的身体对抗,两人同时跳起争抢篮板。王一博凭借更胜一筹的弹跳力抢到了球,落地时却因为重心不稳,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肖战眼疾手快,几乎是本能地伸手,一把揽住了他的腰!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王一博的后背重重撞进肖战怀里,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传来的温热和同样剧烈的心跳。肖战的手臂紧紧箍在他的腰间,那力量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种奇异的保护意味。王一博甚至能闻到肖战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淡淡洗衣液和汗水的气息,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侵略性。
两人身体紧贴,姿势暧昧得如同拥抱。王一博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大脑一片空白。他能感觉到肖战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汗湿的后颈,激起一阵细小的、难以言喻的战栗。耳根处刚刚因为运动褪去的红潮,瞬间又以燎原之势卷土重来,烧得他脸颊滚烫。
肖战也怔住了。怀里的人身体紧绷,微微颤抖,隔着衣物传递过来的体温高得惊人。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那截腰肢的劲瘦触感清晰地烙印在掌心。王一博发梢的汗水蹭到了他的下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又蓬勃的气息。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交错的、急促的呼吸声。
王一博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烫到,猛地从肖战怀里弹开!动作之大,差点再次摔倒。他踉跄着站稳,背对着肖战,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尾离水的鱼。
“我……我累了!”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慌乱,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冰冷,“不打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甚至没去捡滚到一边的篮球,像只受惊的兔子,慌乱地抓起自己扔在场边的外套,逃也似的冲进了沉沉的夜色里,只留下一个仓惶狼狈的背影。
肖战站在原地,怀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滚烫的温度和紧绷的触感。他看着王一博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揽住对方腰的手。掌心似乎还带着灼人的热度。
他慢慢弯腰,捡起地上那个孤零零的篮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表皮。
路灯昏黄的光晕里,肖战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沉寂许久的心脏,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失序的频率,疯狂地搏动着。
咚、咚、咚……
像擂鼓,像宣告。冰层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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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一发完好像是发不完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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