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教室像个密不透风的玻璃罐，九月的阳光被切割成块状，砸在堆成山的试卷上，扬起细小的尘埃。安慕晚咬着笔杆盯着一道解析几何，草稿纸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辅助线，脑子里却反复回响着冷听课间说的话。“真的不试试？我表哥，绝对的理想型。”冷听用胳膊肘撞她，手机屏幕偷偷递过来，是张侧颜照。男生站在篮球架下，白T恤被汗水浸出浅痕，下颌线绷得利落，手里转着篮球，阳光顺着发梢往下淌，像淬了层金。安慕晚的心跳莫名漏了半拍，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黑点。“你表哥？我们高三哎，冷听，你妈知道你撺掇人早恋吗？”“什么早恋，这叫提前锁定优质股。”冷听抢过她的笔在草稿纸背面写微信号，“他比我们大两届，现在在A大，暑假刚军训完，闲得发慌。你俩都爱听后摇，都喜欢老电影，连讨厌香菜这点都一样，不聊天理难容。”那张纸条被安慕晚揉在手心，晚自习时才偷偷摸出来。宿舍熄灯后，她躲在被子里点开微信，搜索框里输那串数字时，手指抖得像筛糠。申请发送成功的瞬间，她猛地把手机塞回枕头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响。通过好友请求的提示音在十分钟后响起，安慕晚几乎是弹起来抓过手机。对方头像是片海，深色的，浪尖泛着白。解临：【冷听的同学？】 安慕晚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半分钟，手指在屏幕上悬着，删删改改。 安慕晚：【嗯，我是安慕晚。】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名字有点傻气，普通得像超市货架上的矿泉水。解临回复得很快：【知道，她提过你，说你数学不太好。】安慕晚脸颊发烫，果然是冷听的风格，卖队友不打草稿。她愤愤地敲：【她还说你打篮球崴过三次脚呢。】解临那边沉默了几秒，发来个大笑的表情，紧接着是条语音。男生的声音带着点电流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最低音，尾调微微上扬：“那是战术性假摔，懂不懂？”安慕晚把那条语音听了三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上“解临”两个字。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钻进来，在被子上投下细窄的光带，她忽然觉得这个被试卷填满的夜晚，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他们的聊天从那天晚上开始，像藤蔓一样疯长。起初是客气的试探，聊冷听的糗事，聊学校的趣闻。解临会讲A大的图书馆有多漂亮，食堂三楼的糖醋排骨是一绝；安慕晚会说高三的早自习有多困，班主任的保温杯里永远泡着胖大海。后来渐渐深入，像剥洋葱，一层一层袒露内里。安慕晚发现解临看似随性的外表下，藏着惊人的细腻。她随口提过一句喜欢某位小众导演的电影，第二天就收到他发来的资源，附带手写的影评，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利落又带着点不羁。解临知道了安慕晚怕黑，每天晚上都会陪她聊到宿舍关灯，最后发一句“晚安，记得开小夜灯”；知道她数学总拖后腿，会抽时间给她讲题，语音里带着耐心的引导，“这里辅助线应该这样画，你看，是不是简单多了？”他们的对话框永远显示“正在输入中”，分享欲旺盛得像要溢出来。安慕晚吃到好吃的食堂菜会拍给他看，解临看到好看的晚霞会发照片过来。冷听偶尔凑过来看两眼，啧啧称奇：“你俩这进度，比我煲的汤还快熟。”安慕晚嘴上反驳“就是普通朋友”，心里却像揣了颗糖，甜得发涨。她开始期待每天的手机提示音，期待解临发来的表情包，甚至期待他偶尔的“已读不回”——那意味着他可能在忙，忙完了总会回来找她。十月中旬的一个周五，安慕晚刚结束周测，手机就震了震。解临：【冷听说你们学校周末放半天假？】 安慕晚：【嗯，明天下午。】 解临：【我去找你。】 安慕晚的呼吸瞬间停了。她盯着那四个字，手指冰凉，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安慕晚：【？】 解临：【想见你。】 没有铺垫，没有犹豫，直白得像他说话的方式。安慕晚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血液冲上头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连打字都磕磕绊绊。安慕晚：【不太好吧……我们还在上课，而且……】而且什么？她也说不清楚。是怕见光死？还是怕这层隔着网线的暧昧，经不起现实的触碰？解临：【就看一眼，不耽误你学习。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等你，戴黑框眼镜，穿灰色连帽衫。】他好像笃定她不会拒绝，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安慕晚盯着屏幕，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她深吸一口气，打下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