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丰洋行的黄铜大门擦得锃亮，却挡不住里面的死寂。路垚站在二楼保险柜前，指尖敲着柜门边缘的蜡油印子，发出“笃笃”的轻响。

“二十五块大洋，”他抬眼看向靠在门框上的骆少川，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这印子太规整了，圆边没一点毛刺，是用模具拓的。能搞到保险柜钥匙，还懂复刻模具，十有八九是内部的人。”

骆少川刚抽完一支烟，正用指腹碾着烟蒂，闻言挑眉：“会计室的人都查过了，老李是这里的老人，手脚干净得很；新来的小张连算盘都打不利索，哪会搞什么复刻钥匙。”

“干净？”路垚突然弯腰，从保险柜旁的废纸篓里捡出张揉成团的纸，展开后对着光看，“这纸上有蜡油残留，还有点铜屑——你看这边缘的齿痕，是被牙齿咬过的，估计是紧张的时候下意识啃的。”

他转身走向会计桌，老李的钢笔正插在墨水瓶里，笔尖朝上。路垚捏着笔杆拔出来，对着光看笔尖：“沾着蜡屑呢，跟保险柜上的蜡油成分一致。还有他这指甲缝，黑乎乎的是铜屑吧？保险柜锁芯里的铜沫子，颜色跟这个一模一样。”

骆少川的脸色沉了沉，朝身后的巡捕抬了抬下巴。两个巡捕立刻上前，将正假装算账的老李按住。老李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算盘“啪嗒”掉在地上，珠子滚得满地都是。

“不是我……我没偷……”老李的声音发颤，眼神却瞟向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

路垚笑了，走过去拉开那抽屉，里面堆着些旧账本，最底下压着个黑布包。他解开布包，里面是把黄铜钥匙，边缘还沾着点绿色的漆——正是保险柜门上的那种绿漆。

“还说没偷？”路垚晃了晃钥匙，“用蜡拓了钥匙模，找铜匠复刻了一把，半夜来撬保险柜。没想到值班经理起夜撞见你，你就顺手把人杀了，对不对？”他又踹了踹墙角的垃圾桶，里面有张没烧干净的纸，拼起来能看出是张欠条，“欠了赌坊三百块大洋，这保险柜里的金条，正好够还赌债吧？”

老李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瘫在地上，像滩烂泥。

骆少川让人把老李拖下去，转身时看见路垚正对着洋行墙上的鎏金招牌出神，手指还在估算着尺寸。

“想什么？”骆少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垚回过神，摸着下巴笑：“这招牌是纯金鎏的吧？得有好几斤重。二十五块大洋，够买块小金表了，瑞士产的那种，走时准得很——下次破案，你这奖金得往上提提，不然我可没动力跟你跑这些破地方。”

骆少川嗤笑一声，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再财迷，我就把你上次那只烧鸡全啃了，连鸡骨头都不给你剩。”

路垚捂着脑袋跳开，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却在转身时，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往骆少川手里塞：“喏，刚在门口买的糖炒栗子，热乎着呢。看你刚才站在风口，脚都冻得直跺，吃点甜的暖和暖和。”

栗子还带着滚烫的温度，烫得骆少川手指缩了缩，却没松手。油纸包上印着“张记炒货”的字样，是路垚常去的那家。他捏着栗子，看着路垚跑向钟表行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洋行里的铜臭味，好像也没那么难闻了。

风从窗外吹进来，卷起桌上的账本纸页，发出“哗啦”的轻响。骆少川剥开一颗栗子，甜香瞬间在舌尖散开——比他烟盒里的烟草味，要暖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