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已经连下了三天，像是要把整座城市都淹没。苏氏画廊的玻璃门上，那张 “暂停营业” 的告示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门把手上挂着的锁链锈迹斑斑，透着一股破败的气息。

肖战坐在空荡荡的展厅里，地上散落着几张被淋湿的画稿。屋顶的角落在漏水，水珠滴落在一个空画框上，发出 “叮咚” 的声响，像是谁在无声地哭泣。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部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与银行客户经理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对方半小时前发来的：“肖先生，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明天上午十点，再不还钱，只能走法律程序了。”

手机旁边放着一张医院的缴费单，是苏蔓父亲的住院费用，数字后面的几个零像针一样扎眼。苏蔓刚才打来电话，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肖老师，我爸又昏迷了，医生说要立刻做手术，可我…… 我实在借不到钱了。”

肖战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他站起身，走到展厅中央那幅最大的画前 —— 那是他母亲的遗作《星夜》，画中深蓝色的夜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下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湖边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小时候的他。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画框边缘，那里还有母亲留下的淡淡的指温。“妈，” 他低声呢喃，声音被雨声吞没，“我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肖战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肖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陌生的男声，“我是王总的助理，姓张。王总说，他有办法帮你解决画廊和医院的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见一面？”

肖战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他几乎是立刻就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却想起了苏蔓哭泣的声音，想起了医生那句 “立刻做手术”，想起了《星夜》可能会被法院查封拍卖的场景。

“在哪里见？”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王总在郊外的别墅等你，我把地址发给你。” 张助理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不过，肖先生最好快点，王总的时间很宝贵。”

挂了电话，肖战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地址，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窗外的雨更大了，狂风卷着雨点狠狠砸在玻璃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他走到《星夜》面前，轻轻抚摸着画框，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告别。然后，他拿起墙角的一把伞，转身走出了画廊。锁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他和母亲所有回忆的地方，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画廊的轮廓。

去别墅的路很远，雨势又大，出租车在泥泞的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别墅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看到肖战下车，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大门。

走进别墅的瞬间，肖战感觉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温暖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扑面而来，与外面的湿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客厅里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地板光洁如镜，倒映着天花板上复杂的花纹。

王一博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里轻轻晃动。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看到肖战进来，他抬起眼，黑眸里没什么情绪，像是在看一个按时赴约的陌生人。

“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声音平淡。肖战没有坐，他站在原地，雨水从他的头发和衣服上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王总，你说有办法帮我，是什么办法？”

王一博没有回答，而是放下酒杯，起身走到他面前。他比肖战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扫过他湿透的衣服，还有紧紧攥着的、已经被雨水泡得变形的伞柄。

“肖先生，” 王一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你现在的样子，真像是一只落汤鸡。”

肖战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要拉开距离，却被王一博抓住了手腕。男人的手心很烫，与他冰凉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放开我。” 肖战挣扎着，语气里带着屈辱。

王一博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想让我帮忙，可以。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肖战咬着牙问，他能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还有男人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皮肤时带来的战栗。

王一博松开手，转身走回沙发边，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扔到肖战面前：“签了它。”

肖战弯腰捡起文件，手指因为潮湿而有些打滑。文件的标题是 “合作协议”，他快速地浏览着内容，越看心越沉。协议上写着，他将《孤焰》的所有权永久转让给王一博，王氏集团将注资苏氏画廊，承担苏蔓父亲所有的医疗费用。但作为交换，他必须担任王一博的私人艺术顾问，为期一年，并且这一年期间，他必须住在王一博的别墅里，随叫随到，不得擅自离开。

“这是卖身契！” 肖战猛地抬起头，将文件扔在地上，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屈辱，“王一博，你太过分了！”

“过分？” 王一博挑眉，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肖战，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要么签了它，保住你的画廊，救苏蔓父亲的命。要么，你就等着明天法院的传票，看着你母亲的遗作被拍卖，看着苏蔓父亲因为没钱做手术而……”

“够了！” 肖战厉声打断他的话，眼眶通红，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他知道，王一博说的是事实，他现在没有任何筹码，只能任人宰割。

王一博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还有紧咬着、几乎要出血的嘴唇，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转身走到酒柜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背对着肖战说：“我给你十分钟考虑。”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 “滴答” 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肖战的心上。他看着地上的文件，又想起了画廊里那幅《星夜》，想起了苏蔓哭泣的脸，想起了母亲临终前期待的眼神。

十分钟，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挂钟敲响第八下的时候，肖战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文件。他的手指在签名处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好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

王一博转过身，看到文件上那个略显潦草的签名，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但很快就消失了。“张助理会跟你对接后续的事情，” 他说，“你的房间在二楼左转第一间，现在就可以上去收拾一下。”

肖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上楼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疼痛从脚底蔓延到全身。

二楼的房间很大，装修得简洁而奢华，落地窗外是一片被雨水冲刷过的花园。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全新的衣服和生活用品，甚至连洗漱用品都是他常用的牌子，不知道王一博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肖战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雨点还在不停地落下。他伸出手，冰凉的玻璃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知道，从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楼下，王一博看着张助理递过来的签好的协议，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画廊那边，” 他突然开口，“让法务部的人去处理，务必在明天上午十点前把所有问题解决掉。还有医院那边，安排最好的医生。”

“是，王总。” 张助理应道，犹豫了一下，又问，“那肖先生……”

“不用管他。” 王一博打断他的话，拿起桌上的红酒杯，一饮而尽。猩红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的感觉，却压不住心底那丝莫名的烦躁。

他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二楼那个亮着灯的房间，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的人。他想起刚才肖战签下名字时那双通红的眼睛，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明明很痛，却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疯子。” 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肖战，还是在骂自己。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肖战是被楼下传来的声音吵醒的。他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窗帘，看到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正在给画廊的屋顶补漏，还有人在擦拭玻璃门，换上新的 “营业中” 的告示。不远处，一辆救护车停在路边，苏蔓正陪着她的父亲从车上下来，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

肖战看着这一切，眼眶突然湿了。他知道，这都是用自己的自由换来的。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肖先生，” 是张助理的声音，“王总让你下楼用早餐。”

肖战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了房门。

楼下的餐厅里，王一博已经坐在餐桌前了，面前放着一份精致的早餐。看到肖战下来，他抬了抬眼皮：“坐。”

肖战在他对面坐下，面前很快被摆上了一份和王一博一模一样的早餐。他拿起刀叉，却没什么胃口。

“从今天起，” 王一博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说道，“早上七点起床，准备早餐。上午九点到十二点，整理我的书房和储藏室的画。下午两点到五点，陪我看一些艺术品的资料。晚上七点前准备好晚餐。其余时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别墅。”

肖战握着刀叉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怎么？” 王一博挑眉，“有意见？”

“没有。” 肖战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王一博看着他低头吃东西的样子，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这个男人站在雨里，浑身湿透，眼神却像燃烧的火焰。而现在，那火焰似乎被浇灭了，只剩下灰烬。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但他很快就压下了这种情绪，继续说道：“还有，不准随便进我的卧室和书房，不准碰我放在桌上的任何东西，不准……”

“知道了。” 肖战打断他的话，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还有别的吗？没有的话，我吃完了要去整理储藏室。”

王一博看着他空洞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他挥了挥手：“走吧。”

肖战站起身，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餐厅。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王一博拿起刀叉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放下了。

餐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餐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但王一博却觉得，这偌大的别墅，似乎比昨天的暴雨天还要冷清。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肖战站在储藏室门口，看着里面那些价值连城的画，还有角落里那幅属于自己的《孤焰》，眼眶又一次红了。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却又猛地缩了回来，像是怕被什么东西烫伤一样。

这一年的时间，才刚刚开始。而他和王一博之间的纠缠，似乎也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