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冰窖里的共存

储藏室的恒温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肖战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拂过一幅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画框边缘的鎏金在冷光灯下泛着幽光，他能清晰地摸到画布背面经年累月形成的细微褶皱。这是王一博收藏里最昂贵的一幅画，价值足以买下三个苏氏画廊。

“第 17 页，记录画布材质和修复痕迹。” 王一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储藏室的藏品清单。

肖战没回头，只是从工具箱里拿出放大镜：“王总应该知道，修复记录需要专业鉴定师的报告，不是我看一眼就能写的。”

“我只要你的看法。” 王一博走进来，皮鞋踩在防静电地板上没有声音，“毕竟，你是‘有灵魂’的艺术家。”

这句带着嘲讽的话让肖战握着放大镜的手顿了顿。他放下工具转身，白手套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如果王总请我来是为了羞辱，那大可不必。协议里没说要出卖尊严。”

王一博的目光落在他胸前 —— 昨天穿的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被换成了定制款白衬衫，领口系着温莎结，是张助理一早送来的。他突然伸手，指尖擦过肖战的喉结，将松垮的领带系紧。

“嘶 ——” 肖战下意识地后仰，脖子被勒得生疼。

“在我这里，” 王一博的指腹蹭过他泛红的皮肤，声音压得很低，“服从比尊严值钱。”

温热的呼吸喷在锁骨上，肖战猛地推开他，手套被扯掉一只，露出手腕上还没消退的红痕 —— 那是昨天被攥出来的印子。“王总请自重！”

王一博看着他眼底跳动的火苗，突然觉得无趣，转身走向储藏室深处：“把那幅《春山图》取出来，下午有客人要看。”

《春山图》挂在最高的展架上，肖战搬来梯子时，金属支架与地面碰撞发出闷响。他爬到第三阶时，梯子突然晃了一下，整个人瞬间失重。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跌进一个带着雪松香气的怀抱里。

王一博的手臂箍得很紧，下颌抵在他发顶：“想摔碎我的画，还是想摔断自己的腿？”

肖战挣扎着落地，后背撞到展架，一幅清代竹雕摆件晃了晃。“谢谢王总关心。” 他捡起地上的白手套，声音冷得像储藏室的温度，“不过下次不用麻烦，我摔死了，协议自动失效。”

中午十二点整，餐厅的吊钟准时敲响。肖战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时，王一博刚从书房出来。男人脱下西装外套递给佣人，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腕表 —— 时针正好指向十二点。

“七分熟的菲力，配勃艮第红酒。” 王一博坐下，视线扫过餐桌，“今天的汤里放了黑松露？”

“张助理说这是您昨天晚宴剩下的。” 肖战解下围裙，“扔了可惜。”

王一博切牛排的手停了，刀叉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从不吃隔夜食材。” 他将牛排推到一边，“让厨房重做。”

“厨房的人中午休息。” 肖战站在餐桌旁，看着那块只切了一刀的牛排，“如果王总觉得难以下咽，我可以去做碗阳春面。”

“不必了。” 王一博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看来肖先生不仅艺术造诣‘高深’，厨艺也很‘特别’。” 他起身走向客厅，经过肖战身边时，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

肖战看着被端走的牛排，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搅。他走到厨房，看见佣人正准备把牛排倒进垃圾桶，快步上前拦住：“别扔，我吃。”

微波炉加热后的牛排变得干硬，像块嚼不动的皮革。肖战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配着冷掉的蔬菜沙拉一口口往下咽。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手背上，暖融融的，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下午整理书房时，肖战在书架最底层发现一个上锁的木盒。盒面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刚想放回原处，就听见王一博的声音：“放下。”

男人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脸色比早上更冷。“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抱歉，我只是在整理灰尘。” 肖战将木盒推回阴影里，“王总的书房里，有多少东西是我碰不得的？”

王一博走到书架前，用指纹打开木盒。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泛黄的信纸。他抽出其中一张，信纸边缘已经发脆：“我母亲的信。她去世时，我才八岁。”

肖战愣住了。他看着王一博低垂的眼睫，那上面似乎沾着细碎的光，与平日里的冷漠判若两人。

“她也喜欢画画。” 王一博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跟你一样，觉得艺术比生意干净。”

这句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进肖战心里。他想起母亲临终前躺在病床上，握着画笔的手还在颤抖。“王总要是想聊家常，” 他别过脸去擦书架，“我恐怕没时间奉陪。”

傍晚准备晚餐时，肖战在冰箱里发现一盒新鲜的龙井虾仁。翠绿的龙井嫩芽裹着透明的虾胶，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菜。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虾仁倒进了油锅。

晚餐时，王一博看着盘中的龙井虾仁，眉峰微挑：“今天怎么想起做这个？”

“冰箱里剩的。” 肖战低头喝着汤，“张助理采购的食材，大概是按王总的口味选的。”

王一博没说话，只是夹了一只虾仁放进嘴里。茶香混着虾的鲜甜在舌尖散开，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给他做龙井虾仁。那时父亲总在书房打电话，母亲就拉着他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教他辨认不同的茶叶。

“明天不用准备早餐。” 他放下筷子，餐巾擦过嘴角，“早上九点有个酒会，穿我给你准备的西装。”

肖战握着汤勺的手紧了紧：“协议里说我是艺术顾问，不是陪酒的。”

“协议里还说‘随叫随到’。” 王一博起身时，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露出一小片锁骨，“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深夜的画室里，肖战把自己关了三个小时。画布上第一次没有出现玫瑰，而是画了间空旷的储藏室。冷光灯下，一个戴白手套的人影站在画架前，影子被拉得很长，缠上最高处的那幅《春山图》。

窗外的月光漏进百叶窗，在画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突然想起王一博握着母亲信纸时的眼神，像迷路的孩子。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用力掐灭 —— 那个男人可是把《孤焰》锁进储藏室，用协议困住他的人。

凌晨一点，肖战被渴醒。下楼喝水时，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透过半开的门缝，看见王一博趴在桌上睡着了。平板电脑亮着，上面是王氏集团的并购案分析，密密麻麻的数字旁写着红色批注。

桌上的咖啡杯空了，旁边放着盒胃药。肖战想起下午整理书房时，看见垃圾桶里有张揉皱的体检报告，上面 “胃溃疡” 三个字被红笔划了圈。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烧了壶温水，倒在王一博常用的骨瓷杯里。放在书房门口时，他听见男人呓语般的声音：“妈，我没输……”

回到房间，肖战坐在画架前，看着那幅未完成的储藏室画作。月光落在画布上，他突然伸手，在戴白手套的人影旁边，添了个模糊的轮廓。那人影靠在门框上，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在冷光灯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第二天早上，王一博发现书房门口的温水时，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温刚好，不烫也不凉。张助理敲门进来时，看见老板正对着空杯子发呆，不由得愣了愣：“王总，肖先生已经在楼下等了。”

客厅里，肖战穿着银灰色西装站在玄关镜前。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是张助理早上特意过来教他的温莎结。看见王一博下来，他转过身，西装裤的裤线笔挺，像把没出鞘的刀。

“走吧。” 王一博率先出门，坐进车里时，他注意到肖战的西装袖口绣着个极小的 “S”—— 那是苏氏画廊的缩写。

车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落，肖战看着飞逝的街景，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真正的牢笼不是铁做的，是心里的。” 他低头看着袖口的 “S”，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或许从签下协议的那天起，他就已经把自己关住了。

而坐在身旁的王一博，正看着平板上的酒会名单。赵总那个名字被红笔划了圈，旁边备注着 “觊觎城西地块”。他余光瞥见肖战摩挲袖口的动作，突然想起昨晚画室亮到凌晨的灯。那个总把 “尊严” 挂在嘴边的画家，此刻像只被驯服的猫，穿着他给的西装，即将陪他去应付那些虚伪的笑脸。

车载音响里放着舒缓的古典乐，肖战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王一博的目光在那片阴影上停留了三秒，突然伸手调大了音量。

肖战睁开眼时，正好对上他转开的侧脸。阳光透过车窗落在男人的下颌线，那里有颗很小的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他突然觉得，这座看似坚固的冰窖，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裂缝。

酒会的请柬躺在储物格里，烫金的 “王” 字在阴影里闪着光。肖战知道，从踏入宴会厅的那一刻起，他和王一博的纠缠，才真正开始。而那些藏在冰面下的暗流，迟早会汹涌而上，将两人都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