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巍坐在宽大的沙发里，身体却感觉不到丝毫依托，只有手指触摸到冰凉的皮革，那寒意顺着指尖一路向上。

窗外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所以，当年肖若瑾的事情，几位准备怎么交代呢？"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划破沉默。

季涛望着窗外红着眼眶、紧紧盯着顾巍的季向空，无奈的叹了口气，声音干涩的说道：“顾巍，关于肖若谨的事情，我想你该查到的也都查到了……当年季氏提供给矿井的设备确实是翻新的，又因为工人操作不当，以至于造成事故......”

他的脊背像是弯了下去，却还是辩解：“可是当年我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赔偿了巨额的费用，甚至连——”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禁忌，止住了话。

顾巍手下意识的攥紧了兔耳，引导性的问：“所以，你承认这是季氏的责任！”

沉默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客厅中央。

陈立文看着季涛为难的模样接过了话茬，语调低沉的说道“这件事，肖若瑾是知情的……”

“所以，你们就用、他的家人威胁他！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他、让他做了替罪羊？”顾巍毫不退让的看着陈立文。

陈立文怔了一瞬，便面无愧色的争辩：“没有人威胁他，是他作为公职人员，站出来顶罪是最合适的！这是与我们合作的条件，只牺牲他一个人就将这件事解决，是最合理的——”

他高昂的声音止住，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为了补偿，我们也给了他巨额的封口费用。”

顾巍脸色苍白的用力攥住拳才没让自己失控，只恨恨的看着陈立文，咬牙切齿的说：“呵、补偿......你们以为，钱、就可以买断一个人的命吗？你们难道没想过、他的家庭，他的、孩子......”他红着眼眶说不下去。

陈立文无奈的摇了摇头，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往顾巍身前推了推，认真的说道：“顾巍，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解释清楚。关于肖肖这个人的身份，我们始终保持怀疑。”

顾巍怔住，不懂他又要讲什么大道理。

他翻开那份资料，却是针对肖若谨的一些调查，所有的证据都显示，他，是无婚姻关系的......

陈立文看了眼季涛和叶部，两人都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道：“肖若谨作为B国的公职人员，家人是不可能生活在X国的......顾巍，你自己想想，你口中所谓肖若谨儿子的肖肖，到底是什么身份？私生子？还是他根本就是在骗你？”

手里的资料散落，顾巍彻底愣住，之后便是再也忍不住的愤怒，几乎将他全部理智都燃烧殆尽，可身体却一时颤栗的说不出话来，甚至连动都动不了。

“不、不是的......”他着急的眼前发晕，只有紧紧抓住沙发的扶手才让自己没有晕倒。

却又听季涛也冷笑着说：“我们认识肖若谨将近十年，他自己就是个孤儿，无权无势无根系派别，所以我们才会放心的与他合作！”

他面带愤慨，又嘲讽的说：“不过我倒是听肖若谨说过，他有个不远不近的情人生活在X国......”

迷茫一片的眼中，顾巍看到陈立文也点头赞同，听到他说“是，只是没想到，还未庭审肖若谨就自杀了……后来，我得到过他情人的一个地址，也尝试过联系，只是......”

他看着顾巍，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迟暮的疲惫和无奈，“顾巍，你要明白，现实很残忍，很多时候，谁都顾不得谁，谁也救不了谁......”

“......呵......”缓了好久，颤抖着手触摸到胸口那枚冰冷的戒指，顾巍才慢慢的又恢复冷静。

他早该知道，他们怎么会承认呢，都理所当然的过了这么多年......父亲母亲死了，“肖肖”的身份也见不得人，还不是由着他们泼脏水污蔑！

他看到季涛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开始看表，只冷笑着摇了摇头，忍着哽咽说：“肖肖是什么身份，跟肖若谨和你们的恩怨无关。但是、肖肖说过，他父亲是绝不会自杀的！”

他的目光从陈立文、季涛和叶部身上滑过，又说道：“想必几位今日能来，便是要开诚布公的谈的，否则，我怕我心情不好，身体不适，短时间内不方便处理商会的事情呢......”

陈立文眼神瑟缩了下，脸已经冷下去，沉声警告“顾巍，适可而止。”

季涛也嗤笑，不屑的说道：“肖若谨就是一颗弃子，谁会再沾他的麻烦？顾巍，你还太年轻，我劝你，不要仗着如今得势把路走窄了！”

“季总若是不想谈，便准备请律师帮季向空辩护吧！”顾巍也强势的扶着沙发站起身，做出要走的样子。

季涛也忍无可忍的站起身指着他骂道：“你这个狠毒的——”却被大步跑进来的季向空抓住手腕挡在了顾巍身前，“爸！爸，你答应过我，不让顾巍生气的......”

说完，他又脸色难堪的看向顾巍，哽咽着声音说：“顾巍，对不起，我知道我们做错了。都是因为我们、想得那样理所当然，以为他们会顾忌我们对你的真心，让你让你受委屈了......”

他刚刚站在外面，看着顾巍孤身一人坐在那里，强作坚强的面对父亲和陈叔的刁难，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才发现，他们真的做错了......

顾巍冷着脸低下头，却忍不住湿了眼眶。

如果没有季向空的安慰，他或许还能撑下来，可......他着急的掐着手心，只坚定的忍着哭腔说道：“总之，我今天必须知道所有的真相！”

气氛一时僵住，陈立文吐出一口气看向叶部，声音沉了三分说道：“叶家主，当年后续的事情，是你负责的，你来告诉他，肖若谨为什么会……”

顾巍早就猜测到，应该是叶部动的手，可真的听到陈立文这样说，还是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看向叶部。

季向空站在顾巍身旁，强势的握住他的手也看向叶部。

叶部避无可避，目光玩味地打量顾巍，轻笑着说：“顾医生不要误会，我今天只是好奇，来看看传说中勾走叶秘魂儿的人，到底什么模样。”

他态度轻佻的连季向空都觉得难堪，怒视着他咬牙切齿的刚要开口，却听叶秘低吼道“叶部！你再敢羞辱顾巍，我定让你的家主之位坐不安稳！”

陈立文也拧眉，严肃的沉声说道：“叶部，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三人，在肖若谨事情上根本就摘不清楚！”

叶部嘴角挑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目光缓缓扫过陈立文和季涛，点着头轻声说道：“你们该不会以为，都是我的主意吧？呵，我只是一把刀，是肖若瑾这人太轴，都被关起来了，还偏要偷偷写什么认罪书……这么不识抬举，自然有人容不得他！”这便是承认了，肖若谨确实是他动手解决的！

陈立文和季涛神色一滞，明白过来，默契噤声。

季向空紧张的看向顾巍，叶秘身形晃了晃，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顾巍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原来，是这样……”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声音平稳的又问：“那、肖肖母亲的爆炸案，也是你做的吧？” 这不是询问，而是冰冷的陈述。

叶部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袖口，“顾医生，说话要讲证据。”

他的声音慢条斯理，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傲慢。

“这世上，想让人消失的办法很多，不管什么事——”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在场的季向空和叶秘，“哪里需要我亲自动手？顾医生可别冤枉我。”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落在顾巍身前的桌面，那么明亮，那么温暖。顾巍往前伸了伸手，却感到一阵眩晕。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支离破碎的决绝。

"也是......"顾巍轻飘飘的开口，微笑着看向叶部，“可是真的很不巧，我手里、真的有爆炸案的证据。我想，叶家主应该会感兴趣......”

叶部脸上表情未变，可原本不停摩擦的拇指和食指却停了下来，只静静的看着顾巍没说话。

陈立文皱起眉头警惕地看着叶部，出声提醒道："顾巍，你想要知道的我们都告诉你了。看在你怀孕的份上，你之前做的那些荒唐事我们都可以不计较。"他语气沉了下来，"只是，你不要再犯傻，有些人不是你能得罪的！不要再为了旁人的事——"

“什么味道！”叶部厉声打断了陈立文的话，脸上那点虚假的闲适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站直了身体，目光看向二楼，“应该是哪里着火了？！”

陈立文等人第一时间看向顾巍，顾巍也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思绪。“惊讶”地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失措地看向季向空。

“别怕，我在。”季向空扶住顾巍的手臂挡住几人责备又质疑的目光。

“着火了！” 一保镖跑上二楼猛地拉开顾巍卧室的房门，汹涌的浓烟翻滚而出，瞬间吞噬了他半个身影。他被呛得连连后退，“这个卧室、着火了！”

其实不用他说，几人也都看清了。

陈立文等人已经沉着脸走出客厅，季向空也呈保护状态的圈住顾巍的腰身，就要将他带离这里。

可顾巍却在楼梯口顿住脚步，“我的戒指……” 他喃喃着，“我的戒指还没带出来……”

他作势要躲避着来往救火的人往楼上走，却被叶秘抓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