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把篮球场的塑胶地面晒得发烫，红色的边线在光里泛着刺眼的亮。

苏晚抱着速写本站在观众席入口，指尖把帆布包的带子攥得发皱，听见身后夏栀笑盈盈的声音：“别紧张啊，就看场球而已，你脸都快赶上林屿的球衣颜色了。”

“我没有。”苏晚的声音细若蚊吟，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球场中央瞟。穿红色球衣的男生们正在热身，林屿站在三分线外，抬手投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篮球穿过篮网时发出“唰”的轻响，场边立刻响起一阵女生的低呼。

她是被江驰的消息“骗”来的。昨天傍晚收到陌生号码的短信：“明天下午三点有篮球赛，林屿主力，不来看看？”后面还附了个挤眉弄眼的表情。苏晚认得那是江驰的号码，嘉年华那天听他喊过林屿的名字。

翻速写本时，指尖停在画着篮球场晚霞的那页。铅笔勾勒的背影在夕阳里舒展，球衣号码“7”被反复描过，线条比别处更深。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把速写本塞进了包里——或许可以画张他打球的动态？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脸颊就热得厉害。

“快看，林屿看过来了！”夏栀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苏晚猛地抬头，正好撞进林屿的视线里。他刚结束热身，额角挂着汗珠，手里还抱着篮球，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落在她身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速写本的页脚，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啧啧，”夏栀在她耳边小声笑，“眼睛都快黏在人家身上了，还说不紧张。”

裁判吹哨时，苏晚的手心已经沁出了薄汗。林屿在场上的样子和图书馆判若两人，跑动、跳跃、传球，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蓬勃的生命力，红色球衣被风吹得鼓起，露出线条流畅的腰线。他好像永远知道队友在什么位置，总能在最刁钻的角度送出精准的传球，偶尔被对手撞到，也只是笑着摆摆手，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苏晚握着铅笔的手悬在速写本上，却迟迟落不下去。她想画他起跳投篮时的剪影，想画他和队友击掌时的笑容，可目光追着他的身影跑，笔尖却像被施了魔法，怎么也抓不住那种动态的张力。

“喂，你画不画啊？”夏栀凑过来看她的速写本，“再不动笔，人家都要进球了。”

苏晚刚想回话，场边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林屿断下对手的球，运球突破防线，在三分线外急停起跳，身体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篮球稳稳入网的瞬间，他没有立刻跑回防守位，而是下意识地转过身，目光精准地投向观众席的方向。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好像被按下了慢放键。

林屿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嘴角还扬着进球后的笑意，眼里盛着阳光和碎光，清晰地映出观众席上那个穿米白色针织衫的身影。苏晚的呼吸猛地顿住，铅笔从指间滑落，“啪”地掉在速写本上，留下个黑色的墨点。

他是在看我吗？这个念头像烟花一样在脑海里炸开，苏晚的脸颊烫得惊人，慌忙低下头去捡铅笔，心脏却跳得快要冲出胸腔。等她再抬起头时，林屿已经跑回了场中，只是奔跑的背影好像比刚才更轻快了些。

“看到没看到没？”夏栀的声音里满是兴奋，“他进球后专门回头看你！这绝对是故意的！”

苏晚咬着下唇没说话，指尖却轻轻摩挲着速写本上的墨点。刚才他眼里的笑意那么清晰，不像错觉。她翻开新的一页，铅笔在纸上快速勾勒出刚才那个进球的瞬间——跳跃的身影，扬起的手臂，还有篮球入网时的动态线条。这次的笔触比平时更急，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比赛进行得很激烈，双方比分咬得很紧。林屿好像格外卖力，抢断、助攻、三分球，每一次得分都引来全场欢呼。苏晚发现，他每次进球后，总会不经意地往这边瞥一眼，有时她刚好抬头，就能撞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有时她在低头画画，就会听见夏栀在旁边偷笑：“又看你呢，这次没抓到吧？”

半场结束的哨声响起时，比分停留在45:42，林屿他们队领先三分。他和队友击掌后，径直朝观众席走来，汗水浸透的球衣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肩背线条。

“水。”林屿走到苏晚面前时，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哑，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矿泉水瓶上。

苏晚这才发现自己手里一直攥着瓶没开封的水，是出门前特意买的，却没想到真的有机会递给他。她慌忙拧开瓶盖，手指因为紧张有点打滑，水洒出来几滴，落在手背上冰凉。

“谢了。”林屿接过水时，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混着他指尖的汗湿，像微弱的电流窜过，两人同时愣住。

苏晚猛地缩回手，手背烫得像着了火。林屿也顿了顿，握着水瓶的手指紧了紧，喉结滚动着喝了口水，目光落在她摊开的速写本上。

“画得不错。”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笑意，“动态抓得很准。”

速写本上是刚才那个三分球的特写，线条虽然仓促，却把跳跃的张力表现得淋漓尽致。苏晚的脸更红了，想合上本子，却被他按住手背。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刚运动完的温度。

“别藏啊，”林屿的目光在画纸上停留了两秒，“比图书馆画的侧影生动多了。”

苏晚没想到他会记得图书馆的画，窘迫得快要钻进地缝。就在这时，江驰大大咧咧的声音插了进来：“哟，林大少这是打完球就来找小学妹啊？手里的水还是小学妹给的？啧啧，注意影响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哄笑，几个篮球队的队友也跟着起哄：“屿哥，这就是你说的‘来看球的朋友’？”“藏得够深啊！”

林屿没反驳，只是侧过身挡住苏晚，对江驰扬了扬手里的水瓶：“喝你的水去。”语气里却没什么不耐烦，反而带着点纵容的笑意。

苏晚被他护在身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汗水的味道，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夏栀在旁边笑得眉眼弯弯，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用口型说：“成了！”

下半场开始的哨声吹响时，林屿把空水瓶扔进垃圾桶，转身对苏晚说：“等我赢。”

简单的三个字，带着笃定的笑意，像颗小石子投进苏晚的心湖。她看着他跑回场中的背影，红色球衣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刚才被他碰过的手背，好像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重新拿起铅笔时，苏晚的手不抖了。她画下林屿转身跑向球场的背影，阳光在他发梢镀上金边，脚步轻快得像带着风。画完后，她在旁边轻轻写了个“7”，笔尖顿了顿，又加了个小小的笑脸。

夏栀凑过来看时，忍不住小声说：“你看他下半场打得更猛了，像是打了鸡血。”

苏晚抬头看向球场，林屿果然像换了个人，防守时更积极，进攻时更果断，连队友都被他带动起来，比分渐渐拉开差距。他每次传球或进球时，总会往观众席投来一瞥，目光比上半场更直接，像是在确认她还在看。

有一次他被对手犯规，摔倒在地上，苏晚的心猛地揪紧，差点站起来冲下去。可他很快就笑着爬起来，对着裁判摇摇头表示没事，回头看她时，还特意扬了扬手，像是在说“我没事”。

苏晚看着他眼里的光亮，忽然觉得，这场篮球赛好像变成了他们之间的秘密。他在场上挥洒汗水，她在台下静静画画，每一次目光交汇，每一次心照不宣的对视，都在编织着一张只有他们能懂的网。

终场哨声响起时，比分定格在88:75。全场沸腾了，队友们把林屿围起来抛向空中，他笑着挣扎，目光却穿过人群，牢牢锁定了观众席上的那个身影。

苏晚收拾速写本时，指尖停在画满他身影的那几页。阳光透过看台的缝隙落在纸上，把那些线条染成了暖金色。她忽然很期待赛后能再和他说句话，哪怕只是说句“恭喜”。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条新消息，来自林屿：“等我，带你去吃庆功宴。”

苏晚看着那条消息，愣住了。庆功宴？带她去？

夏栀凑过来看了一眼，兴奋地跳起来：“去吧去吧！这是正式邀请！”

苏晚的心跳又开始失控，指尖在屏幕上犹豫着，不知道该回“好”还是“不太好吧”。远处传来队友们的欢呼声，林屿被簇拥着往更衣室走，路过观众席时，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明亮得像落满了星光。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忽然觉得，这场篮球赛好像只是个开始。而那个藏在速写本里的秘密，和那个未发出的回复，或许会在庆功宴上，长出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