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洒进来时，李家旭已经醒了。

他盯着叙明熟睡的侧脸出神，纤长的睫毛在晨光中镀着金边，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看起来毫无防备。

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李家旭猛地攥紧了被角。还有两天。这个数字像根刺扎进心里，让他呼吸都窒了一下。他悄悄数着叙明的呼吸频率，突然发现连这样平常的时刻都变成了倒计时的奢侈品。

李家旭红着眼眶往叙明那边蹭了蹭，直到能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沐浴露香气。他的手指碰了碰叙明的脸颊，凑上前，轻轻的亲了一下。

叙明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手臂搭在李家旭腰上，脸贴在他怀里蹭了蹭，“今天周六，咱们出去玩吧。”

李家旭低头亲了他一口，鼻尖蹭过叙明睡得温热的脸颊，呼吸间全是对方身上熟悉的沐浴露香气。

“好。”他应得轻，尾音却微微发颤，像是怕惊醒了这一刻的温存。

叙明闭着眼笑了，睫毛颤了颤。他搭在李家旭腰上的手收紧了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再赖五分钟...”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两人同时愣住。

明艳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地传进来，“明明啊，吃早餐了。”她侧身，耳朵紧紧贴在门上。

两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叙明伸手戳了戳李家旭的脸，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音量，“知道了妈，马上来！”

门外传来明艳故作镇定的咳嗽声，拖鞋蹭着地板的声音渐渐远去。

“亲一口。”李家旭突然搂住叙明的脖子，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劲儿就往他唇边凑。

叙明偏头躲了一下，笑着用手抵住他下巴，“没刷牙呢。”

“我不管。”李家旭不依不饶地追过去，清晨的嗓音还带着点沙哑，呼吸热乎乎地扑在叙明脸上。他半眯着眼睛，鼻尖蹭过叙明的脸颊，最后在嘴角偷了个香。

叙明被他蹭得发痒，笑着往后仰，后脑勺抵在床头。他睡乱的头发支棱着，有一撮还倔强地翘在头顶，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臭死了。”叙明嘴上嫌弃，手却诚实地环住了李家旭的腰。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错间都是对方最真实的气息，莫名让人安心。

吃完早餐后，两人骑着单车穿过街道，来到了一家陶艺工作室。

推门时风铃叮当作响，空气中飘散着湿润的陶土气息。

李家旭蹲在转盘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皱着眉头盯着眼前歪歪扭扭的泥坯，鼻尖沾了一点陶土。

“这玩意比想象中难多了，”他嘟囔着，手指不小心戳穿了泥壁，“啊！又破了！”

叙明笑着上前，一屁股顶开李家旭，自己坐在了位置上，“我来。”

转盘缓缓转动，指腹在陶泥上留下浅浅的纹路，泥坯渐渐成形，变成一个略显笨拙的杯子形状。

“你别说，还是有点丑。”李家旭蹲在旁边，笑呵呵的看着叙明。

叙明眨巴眨巴眼，转盘上的陶泥随着他指尖的力道微微颤动。

“这是设计感，”他一本正经地反驳，嘴角却翘起狡黠的弧度，“现代艺术都这样。”

他故意在杯身捏出几道不规则的棱角，泥浆从指缝间溢出，沾湿了手腕上的表带。李家旭蹲在旁边，手肘支在膝盖上，笑得肩膀直抖，“对对对，毕加索转世。”

“你懂什么，”叙明低头专注地修整杯口，发梢垂下来扫过眉骨，“这叫...”他突然抬手，将一团湿凉的陶泥抹在李家旭鼻尖上，“专属限定款。”

李家旭猝不及防被偷袭，愣了一秒后立刻反击。

两人闹作一团，转盘上的半成品杯子被遗忘在阳光下。

突然叙明停下动作，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眼睛往工作室另一侧瞟了瞟，“不闹了。小声一点，别影响到别人。”

两人重新坐回转盘前，这次都收敛了玩闹的心思。

叙明专注地扶着陶泥边缘，指尖微微施力，看着粗糙的泥坯在旋转中逐渐变得圆润光滑。阳光斜斜地照在转盘上，泥浆泛着湿润的光泽。

李家旭小心翼翼地塑形，他眉头微蹙，舌尖不自觉地抵着腮帮子，连呼吸都放轻了。陶泥在他掌心慢慢变化，虽然形状仍有些歪斜，但已经能看出杯子的雏形。

“这里要再收一点。”叙明突然倾身过来，手指轻轻点在李家旭的作品上。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指导的认真，温热的呼吸拂过李家旭的耳际。

工作室里只剩下转盘转动的嗡嗡声，和偶尔的水声。

两人的影子投在湿润的陶土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阳光渐渐西斜，照在他们专注的侧脸上，将睫毛的阴影拉得很长。

两天的时间像指缝间的流沙，转眼就到了分别的时刻。

———

机场大厅的广播机械地重复着航班信息，李家旭死死攥着叙明行李箱的拉杆，指节泛白。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通红的眼眶，可滚烫的泪珠还是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

“不是说好不哭的吗...”叙明伸手想擦他的眼泪，却被李家旭猛地躲开。

他胡乱抹了把脸，结果把原本就红肿的眼皮蹭得更红了。

“我没哭。”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却还固执地拖着那个行李箱不肯松手，“我就是...就是...”话没说完，突然打了个哭嗝，立刻咬了咬牙。

叙明突然一把将他拉进怀里。

李家旭的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感受到对方胸腔的震动，“每天视频。有人搭讪记得说你有..男朋友...”

叙明的声音也哑了，“我保证。”

明艳站在一旁眼睛都瞪大了，她转头一脸震惊的看着叙宏，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

男朋友？！

果然，在一起待久了要出问题吧。

“爸妈，抱抱。”叙明张开双臂，声音有些发哽。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他直接扑了上去搂进怀里。

“钱不够了给爸打电话，听到没？”叙宏的声音比平时粗重，转头假装看航班信息，“好了好了。在磨蹭赶不上飞机了。”

叙明松开两人，鼻尖泛着红，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秦亦，两人相视一笑。

他张开双臂，秦亦上前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手掌在他后背重重拍了两下。

“注意安全，平安落地。”秦亦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广播再次响起，催促登机的声音冰冷而机械。

叙明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走向李家旭。

在父母错愕的目光中，他一把捧住他的脸，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轻，却让整个喧嚣的机场仿佛瞬间安静下来。

李家旭惊得睁大了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叙明能感觉到他脸颊滚烫的温度，和瞬间僵住的呼吸。

“等我回来。”叙明松开他时，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他不敢看父母的表情，拖着行李箱闷头往里走。

李家旭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嘴唇微微发抖。

秦亦走上前，手臂一伸，稳稳揽住李家旭的肩膀。

“行了，又不是不回来。”秦亦拍了拍李家旭肩膀，声音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了然，“慢慢地就习惯了。”

李家旭低头用袖子狠狠擦了把脸，袖口立刻湿了一片。

远处，叙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安检通道的拐角。

秦亦拍了拍李家旭的后背，“走吧，送你回去。”

他朝愣在原地的叙明父母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带着李家旭往出口走去。

上了车，秦亦才开始调侃，“明明胆子挺大啊，居然敢当着叔叔阿姨的面亲你。”

李家旭把脸转向车窗，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

一架飞机正缓缓滑行，银色的机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吸了吸鼻子，喉结滚动了几下，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秦亦从后视镜里看见他通红的耳尖和紧抿的嘴角，笑了笑没再说话。

车子驶上高架桥，李家旭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咬了咬牙，在心中无奈怒吼，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回到家后，他像丢了魂一样，整个人都没了生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盯着两人的合照发呆。叙明离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煎熬，手机成了他唯一的盼头。

———

一个月过去，李家旭渐渐习惯了没有叙明在身边的日子。

视频通话成了每天的固定节目。

有时叙明那边是清晨，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跟他道早安，有时是深夜，台灯的光映着疲惫却温柔的眼睛。他们隔着屏幕一起谈论一天之中发生的趣事，仿佛对方从未离开。

李家旭的书桌上多了个歪歪扭扭的陶杯，叙明坚持要留下的那个，杯底还刻着小小的L♡X。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时，李家旭正用指尖摩挲着陶杯边缘那个小小的缺口，他几乎是扑向手机，却在看到屏幕上闪烁的秦亦二字时，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喂。”他接起电话，声音里的期待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

“怎么，失望了？”秦亦的嗓音带着笑意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是嘈杂的街道声，“走，去吃饭。”

李家旭把手机夹在耳边，无意识地把陶杯转了个方向。

窗外传来两声短促的车喇叭，他掀开窗帘，看见秦亦倚在车边冲他挥了挥手。

“马上下来。”他挂掉电话，撇了撇嘴，本来不想去的，结果秦亦人都到楼下了。

李家旭套上外套匆匆下楼，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他上车，系好安全带，突然发现秦亦有些不对劲，“你咋了？知乐哥呢？他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秦亦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骨节嶙峋地凸起，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分明。他故作轻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在家呢。”

“好吧。”李家旭的双眸微微眯起，嘴角扬起微妙的弧度。

来到餐厅点完菜，秦亦就先让服务员上两瓶酒。

他将两人面前的玻璃杯倒满，透明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危险的亮光。没等菜上齐，他已经仰头灌下第一杯，喉结滚动时，脖颈上那道抓痕在领口若隐若现。

李家旭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眉头微挑，“跟知乐哥吵架了？”

被人猜中心事，秦亦的酒杯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喉结滚动，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声应答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重地砸在两人之间的沉默里。

他仰头又灌下一杯，这次喝得太急，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打湿了衬衫前襟。

........

秦亦的筷子搁在蘸料碟边，酱汁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他的酒杯倒扣在清蒸多宝鱼上，鱼眼睛蒙着层灰白的雾，死不瞑目似的瞪着天花板。

“第七瓶了。”李家旭按住他又要开酒的手，一把抢过酒瓶，放在了自己身前，“别喝了！”

“不就是吵个架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哄哄不就好了？”李家旭撇了撇嘴，现在叙明距离他十万八千里远，别说吵架了，打电话都要算着时差。

秦亦抬头双眼湿漉漉的看着他，眼珠在眼眶里打转，“呜呜呜....他不要我了....怎么办.....”

李家旭看着他泛红的眼角，默默掏出手机。

“喂？知乐哥。”他背过身去，声音压得很低，“秦亦好像喝多了...在那里鬼哭狼嚎的....”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倒地的声响，秦知乐的声音瞬间清醒，“地址发我。”

夜风吹散了些许酒气。

秦亦仰头靠在街边座椅上，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不要我算了....我也不要他！”

李家旭皱了皱眉，嘴里嘟囔着，“怎么还没到啊！”

一辆黑色奔驰猛地刹在路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车门被狠狠推开，秦知乐大步走来，双眸燃着冰冷的怒火。

秦亦醉眼朦胧地抬头，嘴角扯出个难看的笑，却很自然的朝秦知乐怀里靠去，“哥....”尾音被一个酒嗝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