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发现自己得了一种怪病——看见江翊的手机，就忍不住想研究它的系统。这念头起初只是一闪而过，直到某天下午，他去心外科送新模块的测试报告，正好撞见江翊在给一个老太太演示手机操作。“您看，点这个绿色的图标，就能看见今天的用药提醒。”江翊的声音放得很轻，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动作耐心得不像他，“忘了吃的时候，它会响铃，还会震动。”老太太戴着老花镜，眯着眼看了半天，还是摇摇头：“太复杂了，跟天书似的。”江翊叹了口气，刚想再说点什么，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林舟，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你怎么来了？”“送测试报告。”林舟举了举手里的文件，视线忍不住往江翊的手机屏幕上瞟——那是个界面简陋的APP，底色是单调的白色，按钮大得有些笨拙，确实不像年轻人会用的东西。“放桌上吧。”江翊接过报告，随手放在一边，继续跟老太太解释，“不复杂，就三个按钮，您记着‘吃’‘记’‘问’就行……”林舟没走，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是做程序的，对界面设计有种本能的敏感。这APP的逻辑倒是清晰，但交互设计实在太生硬，字体大小和按钮间距完全不符合老年人的使用习惯，难怪老太太学不会。等老太太被护士扶走，江翊才转过身，看着还杵在门口的林舟：“还有事？”“您手机里那个APP……”林舟指了指他放在桌上的手机，“是医院自己开发的用药提醒？”“嗯，信息科做的。”江翊拿起手机，屏幕还亮着，“给老年患者用的，效果不怎么样。”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操作太繁琐，他们学不会。”林舟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应用商店搜了搜，没找到这个APP：“没上架？”“内部测试版，只装了几十台。”江翊划着屏幕，眉头越皱越紧，“你看这里，明明设置了重复提醒，却经常不响；还有这个记录功能，点三次才能保存，老年人手指不灵活，很容易误触。”他一边说，一边像分析病历似的，把APP的“病症”一条条列出来，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却又透着点恨铁不成钢的在意。林舟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来了兴致：“我能看看吗？”江翊愣了一下，把手机递了过去：“密码19870315。”林舟的手指顿了顿。这串数字看着像生日，他没敢问，解锁屏幕后点开那个叫“健康小管家”的APP。果然如江翊所说，代码写得粗糙，逻辑漏洞不少，尤其是后台的定时任务模块，用的还是早就被淘汰的轮询机制，难怪会漏提醒。“这代码……”林舟咂咂嘴，“有点像刚入门的实习生写的。”江翊挑了挑眉：“你能改？”“改倒不难，重写个交互逻辑就行。”林舟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但核心问题是用户定位不清。老年人需要的不是功能多，是‘够用’和‘简单’。比如用药提醒，直接做成大图标弹窗，点一下‘已服用’就完事，没必要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他越说越起劲，甚至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草图软件画了个简易界面：“您看，底色用米白，字体加粗到20号，按钮做成圆角的，像这样……”江翊凑过来看，肩膀几乎贴着林舟的胳膊。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混着淡淡的松木香，像刚消过毒的手术刀，冷冽中带着点木质的温和。林舟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说话都有点结巴：“就……就这样，三步以内必须完成一个操作。”江翊盯着他画的草图，沉默了几秒，突然说：“你帮我改改？”林舟愣住了：“我？”“嗯。”江翊点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信息科的人忙不过来，你对用户体验敏感，改出来的版本应该更合用。”“可是……”林舟有点犹豫，“这不是我的工作范围……”“算我请你帮忙。”江翊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林舟从未见过的恳切，“那些老人大多独居，儿女不在身边，忘了吃药是常事，尤其是慢性病患者，很危险。”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林舟心上。他想起刚才那个老太太迷茫的眼神，又想起江翊耐心解释的样子，心里那点犹豫瞬间消失了。“行。”林舟点头，“但我需要源代码和服务器权限。”“我去跟老王说。”江翊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信息科的电话，“王科长，把‘健康小管家’的源码发一份给林舟……对，就是那个程序员……权限给他最高的，他要改。”挂了电话，他看着林舟，嘴角难得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谢了。”林舟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他低下头假装看手机，掩饰自己发烫的耳朵：“不……不客气。”***拿到源码的那天晚上，林舟失眠了。不是因为代码难改，是因为太烂了。逻辑混乱，注释缺失，甚至还有几处明显的复制粘贴错误。他对着屏幕骂了句脏话，却还是耐着性子一行行梳理。改到凌晨三点，终于理出了头绪。他推翻了原来的交互逻辑，重新设计了界面：底色用温暖的米白，按钮做成圆润的胶囊状，字体调到最大，所有操作都控制在两步以内。用药提醒改成全屏弹窗，附带语音播报，甚至加了个“找子女”的紧急按钮，一键拨通预设的号码。为了测试效果，他特意找了小区里的张阿姨帮忙。张阿姨七十多岁，平时连微信都用不利索，却只用了十分钟就熟练掌握了新界面。“小林啊，你这东西做得真好！比医院那个好用多了！”张阿姨笑得合不拢嘴，“我家老头子总忘吃降压药，有这个我就放心了！”林舟心里暖暖的，像代码通过了最终测试。他把测试视频发给江翊，附了句：“初步版本，您看看行不行。”江翊回复得很快，只有两个字：“很好。”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林舟的心情像代码编译成功一样舒畅。***周末，林舟带着优化好的APP去医院找江翊。心外科的诊室里没人，江翊的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亮着，正好停留在那个“健康小管家”的旧版本界面上。林舟犹豫了一下，拿起手机（密码他还记得），把新的安装包传了过去。刚安装好，江翊就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个保温杯。看见他在动自己的手机，眉头皱了一下：“你干什么？”“给您装了新的版本。”林舟献宝似的把手机递过去，“您试试，比原来好用多了。”江翊接过手机，点开APP。米白色的界面跳出来时，他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动作比平时快了些，从用药设置到记录查询，每个功能都试了一遍。“这个紧急按钮不错。”他指着那个红色的图标，“上次有个病人在家晕倒，等子女发现时已经晚了。”“嗯，我加了自动定位，按下去会把地址一起发给子女。”林舟有点得意，“还能关联社区医院的值班电话。”江翊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赞许：“考虑得很周全。”“那是，也不看是谁做的。”林舟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有点太得意忘形，脸瞬间红了。江翊没笑他，只是拿起保温杯，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喝点水。”林舟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心里暖融融的。他看着江翊又低头研究APP，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认真得像在看一份重要的病历。“对了，”林舟突然想起什么，“我加了个后台管理系统，您可以看到您负责的病人有没有按时吃药，数据同步到医院的服务器了。”江翊的手指顿了顿，抬起头：“你怎么知道哪些是我负责的病人？”“我……”林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这茬，“我从‘风神’系统里调了您的排班和分管列表……是不是不太好？”他越说越心虚，这行为确实有点越界了，相当于偷看了江翊的工作内容。江翊却没生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下次调数据，提前告诉我。”“哦，好。”林舟松了口气。江翊没再说话，继续研究APP。林舟靠在桌边，看着他专注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难搞的APP，好像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秘密通道。它不像“风神”系统那样宏大，却更贴近人心，藏着江翊对病人的在意，也藏着他自己没说出口的关心。“晚上有空吗？”江翊突然抬头问。林舟愣了一下：“啊？有……有吧。”“一起吃饭。”江翊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起去查房”，“算谢谢你帮忙改APP。”林舟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像代码里突然出现的惊喜彩蛋。他点点头，声音有点发紧：“好。”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江翊的手机屏幕上，米白色的界面反射出柔和的光。林舟看着那个自己亲手设计的APP图标，突然觉得，改这个难搞的APP，是他做过最划算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