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叮”一声停在12楼，门缓缓打开。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消毒水的气味比白天更浓，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林舟拎着便利店的袋子，顺着门牌找到了心外科医生办公室，门虚掩着，透出里面的灯光。他轻轻敲了敲门。“请进。”江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依旧带着疲惫。林舟推开门走进去。办公室不大，几张办公桌拼在一起，上面堆着厚厚的病历和文件。江翊坐在靠窗的位置，脱掉了白大褂，只穿着里面的浅蓝色手术服，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的轮廓。他正低头看着一份病历，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是林舟，明显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意外，还有点无奈：“你还是来了。”“说了不麻烦。”林舟把袋子放在他桌上，“刚好多买了点，分你一半。”他把热牛奶拿出来递过去：“先喝点热的吧，刚在便利店加热过。”江翊接过来，指尖触碰到温热的包装，动作顿了顿，才低声道：“谢谢。”“还有关东煮，萝卜和海带结，应该还热着。”林舟把小盒子打开，一股淡淡的鲜味飘了出来，“三明治是冷的，你要是不想吃，明天当早餐也行。”他像个献宝的孩子，把东西一样样摆出来，直到江翊抬眼看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太热情了，挠了挠头，站在旁边有点不知所措：“那个……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你，放下东西就走。”“坐会儿吧。”江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大半夜跑一趟，喝口水再走。”林舟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椅子坐下了。江翊没再看病历，拿起那盒关东煮，用小叉子叉起一块萝卜，吹了吹才放进嘴里。大概是真的饿了，他吃得很慢，却很专注，连带着林舟也觉得那普通的便利店萝卜似乎格外香甜。“味道怎么样？”林舟没话找话。“挺好的。”江翊点点头，又叉了个海带结，“比医院食堂的夜宵强。”“那是，便利店的关东煮可是灵魂产品。”林舟笑了笑，“我以前熬夜写代码，就靠这个续命。”江翊抬眼看他：“经常熬夜？”“嗯，程序员的日常嘛。”林舟耸耸肩，“有时候灵感来了，或者项目赶工，就熬个通宵。”“对身体不好。”江翊皱了皱眉，语气带着点医生的职业习惯，“长期熬夜，心脏负担会加重。”“知道知道，江医生的专业建议，一定记牢。”林舟故意拖长了调子，想缓和下气氛，“不过你也一样啊，刚做完手术就耗在办公室，比我还拼。”江翊动作顿了顿，没反驳，只是把最后一点汤也喝了，才把盒子放到一边，拿起那盒牛奶慢慢喝着。办公室里一时又安静下来，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林舟看着江翊的侧脸，灯光下，他眼下的青黑比白天更明显，却没削弱那份沉稳，反而多了点烟火气。“其实……”林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你不用总觉得抱歉，今天的事，谁都预料不到。”江翊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眼神里有丝复杂：“让你等了那么久，还没吃好饭。”“我那时候也不饿。”林舟半真半假地说，“再说，能听江医生讲那么多心脏的知识，也算值回票价了。”他刻意说得轻松，江翊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等我有空，再请你吃顿好的，补偿你。”这次的语气比白天那句“下次再请你”认真了许多，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林舟心里一动，笑着点头：“好啊，那我可等着了。”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两点了：“我该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别总盯着病历了。”江翊站起身：“我送你下去。”“不用不用，我认识路。”林舟连忙摆手，“你赶紧歇会儿，等下还要去看病人呢。”江翊没坚持，只是看着他走到门口。林舟拉开门，又回头看了一眼。江翊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盒没喝完的牛奶，灯光落在他身上，柔和了他平日里紧绷的轮廓。“那我走了，你注意休息。”林舟挥了挥手。“路上小心。”江翊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他耳朵里。走出住院部，凌晨的风带着凉意吹过来，林舟却觉得心里暖暖的。他骑上共享单车往回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晃晃悠悠，嘴角却忍不住一直上扬。他拿出手机，点开和江翊的聊天界面，输入又删除，最后只发了一句：“到公寓了，你也早点睡。”没过几秒，江翊回复了一个“嗯”，后面还跟着个句号，一如既往的简洁。林舟看着那个句号，却莫名觉得有点可爱。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踩着单车，感觉像是解开了一道困扰许久的难题，浑身都轻快起来。而办公室里，江翊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句“到公寓了，你也早点睡”，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才放下手机，重新拿起那份病历。只是这一次，原本清晰的字迹在眼前晃了晃，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脑海里反复闪现的，是林舟拎着袋子站在门口的样子，是他讲起便利店关东煮时眼里的光，还有他刻意轻松的语气下，藏着的那点笨拙的关心。他拿起那盒没喝完的牛奶，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里，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江翊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他一向习惯了独来独往，手术台和办公室两点一线，早就筑起了坚硬的防线，拒绝一切不必要的干扰。可林舟像是个意外，带着一身烟火气，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还在他紧绷的世界里，撬开了一条微小的缝隙。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没拆封的保温杯，把剩下的牛奶倒了进去，才重新看向那份病历。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有些东西，似乎也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