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如同最敏锐的孤狼,凭借着对肖战习惯的了解和对危险的直觉,在巡捕和特务密布的街道上穿梭。
他避开大道,专走黑暗狭窄的弄堂,利用地形和阴影作为掩护。每一次警笛的呼啸和特务的盘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带他离开!
当他终于避开重重耳目,混入广慈医院后门,凭借着对医院内部结构的模糊记忆,在昏暗的走廊里焦急地搜寻时,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扇门。
终于,在一间挂着“器械室”牌子的房间门框内侧,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一个用指甲划出的、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王”字!
是肖战!他还活着!他留下了记号!巨大的狂喜瞬间冲上王一博的心头,几乎让他眩晕!他强压下激动,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无人后,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治疗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肖战躺在临时搭起的简易床铺上,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闭着眼睛,似乎陷入了昏睡。
布朗医生刚给他做完清创缝合手术不久,正和玛丽安嬷嬷低声交谈着什么,看到突然闯入、浑身湿透、眼神锐利如刀的王一博,两人都吃了一惊。
“你是谁?!”布朗医生警惕地用英文问道,下意识地挡在肖战床前。王一博的目光瞬间锁定在肖战身上,看到他缠着绷带的手臂和惨白的脸,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强自镇定,用流利的英文快速说道:“我是他家人!谢谢你们救了他!医生,他情况怎么样?”布朗医生审视着王一博,又看了看床上的肖战,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指了指肖战的手臂:“子弹擦过,没伤到骨头和主要血管,但失血很多,伤口感染风险很大。他需要静养和消炎药。” 他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但这里不安全。巡捕房的人下午来盘问过,虽然被我们挡了回去,但他们可能还会来。”
王一博的心沉了下去。他走到床边,看着肖战即使在昏迷中也紧蹙的眉头,轻轻握住了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冰凉的手。
他转向布朗医生和玛丽安嬷嬷,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恳切:“谢谢!大恩不言谢!我们马上离开,绝不会连累医院!”
肖战在颠簸和剧痛中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王一博紧绷的下颌线和被雨水打湿的鬓角。他正背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一条漆黑泥泞、散发着腐烂气息的小路上。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能感觉到王一博背上传来的、因用力而微微的颤抖,也能听到他粗重压抑的喘息。
“一博…”肖战的声音嘶哑微弱。
“别说话!”王一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省点力气!我们快到了!”
肖战不再说话,将脸埋在王一博温热的颈窝,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力量和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左臂的伤口在每一次颠簸中都传来钻心的痛楚,但比起这痛,更让他心悸的是身后这座如同巨大魔窟般的上海。
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阁楼里,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煤油灯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着几张疲惫、沉重却又异常坚定的脸。老周、王一博、肖战、还有刚刚赶到的、负责沪上地下组织最后撤退工作的负责人老金。
老金是一个面容清癯、眼神深邃的中年人,此刻他的脸上布满了风霜和决绝。
他环视了一圈这间见证了太多生死与秘密的陋室,目光落在肖战缠着绷带的手臂和王一博依旧苍白的脸上,最终沉重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心头:“同志们,上海…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战场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平复翻涌的情绪,“76号的打击是毁灭性的,组织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大批同志被捕、牺牲,剩下的联络点几乎被连根拔起。租界当局迫于日伪压力,对我们的庇护也荡然无存。继续留在这里…只有无谓的牺牲。”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窗外沉沉的、被霓虹和探照灯割裂的夜色上:“中央指示:保存火种,撤离上海!所有能转移的骨干力量,分批、分路,不惜一切代价,向西北转移!目的地——延安!”
延安!这个如同暗夜北斗般的名字,瞬间点燃了阁楼里死寂的空气!王一博的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肖战虚弱地抬起头,眼中也闪过一丝希冀。那是光的方向!
“路线已经规划好,”老金拿出一张极其简略的手绘地图,“我们将利用最后残存的地下交通线,分三路撤离。一路走水路,经宁波、温州入闽浙赣边区;一路走陆路,经苏北、皖北进入晋冀鲁豫边区;最后一路,也是最重要的一路,由我亲自带队,走相对艰险但更隐蔽的陆路,经河南、陕西,直插延安!一博,肖战,你们跟我走最后这条线!”
他看向王一博和肖战,语气凝重而充满托付:“你们的身份已经暴露,76号必然全力追缉。这条路线最远,也最危险,要穿越敌占区、封锁线,还要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但这也是通往心脏最近的路!组织需要你们活着抵达延安!肖战同志的伤…”他看向肖战的手臂。
“我能走!”肖战咬着牙,用尽力气挺直背脊,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这点伤…死不了!”
王一博紧紧握住肖战没有受伤的右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传递着无需言说的决心与信任。
他转向老金和老周,声音沉稳有力:“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拂晓前!”老金斩钉截铁,“利用黎明前的黑暗掩护!轻装简从!只带必需品和武器!燕子会负责沿途接应点的联络和物资补给!老周负责断后和清理痕迹!”
“明白!”王一博和肖战异口同声。阁楼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煤油灯的火苗跳动着,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即将出征的战士。老周默默地走到墙角,拿起暖水瓶,给每个人的搪瓷杯里倒上热水。热气氤氲开来,驱散了一丝寒意。
肖战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狭小、简陋、却承载了他生命中最剧烈转折的阁楼。那斑驳的墙壁,那倾斜的屋顶,那张并排的铁架子床,那张堆满书籍稿纸的旧桌子…这里见证了他与王一博从陌路到知己,从知己到同志,从同志到生死相托的每一步。
这里有过油墨的香气,有深夜书写的沙沙声,有伤痛的呻吟,有紧张的部署,更有那面对炭笔党旗、庄严宣誓时滚烫的誓言。
明天,他们将离开这里,离开这座繁华与腐朽并存、浸透了血泪与阴谋的孤岛上海。前方是万里险途,是枪林弹雨,是未知的风暴。但他们的目标无比清晰——延安!
那片代表着希望、信仰和新生的黄土地!王一博走到窗边,轻轻掀开毛毯一角。
窗外,上海的霓虹在雨幕中依旧闪烁着虚假的繁华,更远处,则是沉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肖战,也看向老金和老周,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黑暗,指向遥远的西北:“上海这条‘邮路’,走到尽头了。明天,我们启程!去延安,走一条属于我们自己的、通往光明的‘新邮路’!”
血色邮路,终有尽时。而星光指引的方向,再远,也要抵达。窗外的寒风呜咽着,仿佛在为他们的离去奏响一曲悲壮的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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