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焦虑和期待像两只手,反复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无数次在脑海里演练着见面时的情景,想说的话在舌尖滚了千百遍,却又觉得字字句句都苍白无力。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抱着那个装着书本的包袱,坐在冰冷的纸板上,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光,一遍遍摩挲着书页上肖战留下的字迹,感受着那熟悉的笔触带来的虚幻慰藉。
约定的日子终于到了。
傍晚,天刚擦黑,寒风凛冽。汪季军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仓库后门,神色警惕。他没多说话,只是朝王一博使了个眼色:“走!快!”
王一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和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激动,裹紧了单薄的旧棉袄,里面特意穿了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跟着汪季军,像两道影子般迅速融入了胡同深处浓重的暮色里。
汪季军显然对这片区域极其熟悉。他带着王一博七拐八绕,避开大路和可能有人的地方,专挑狭窄、僻静、堆满杂物的背街小巷。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王一博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手心全是汗,脚步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飘。每一步,都离那个魂牵梦绕的人更近一步!最终,他们在一座废弃的、据说曾是某单位小礼堂的破败建筑后门停了下来。
门锁锈迹斑斑,汪季军掏出一根铁丝,熟练地捣鼓了几下,“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一股浓重的灰尘和腐朽木料的气味扑面而来。“快进来!”汪季军闪身进去,压低声音催促。
王一博紧随其后,踏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高处几扇破败的、糊着旧报纸的窗户,透进些许惨淡的月光和远处路灯的微光,勉强勾勒出空旷大厅的轮廓。满地狼藉,散落着破椅子腿和厚厚的灰尘。空气冰冷刺骨,比外面更甚。
“在这儿等着!别出声!我去接他!”汪季军交代一句,便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
王一博独自站在冰冷空旷的废弃礼堂中央,心脏在死寂中狂跳得如同擂鼓,每一次跳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眼睛在窥视着他。寒冷、紧张、巨大的期待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紧绷,指尖冰凉。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提醒自己这不是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从礼堂深处传来,伴随着压抑的喘息。
王一博猛地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向头顶!他僵硬地转过身,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一道瘦高的身影,被汪季军半搀扶着,踉跄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惨淡的月光透过破窗,正好落在那人的脸上。是肖战!
王一博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眼前的肖战,与他记忆中那个温润儒雅、眼神明亮的青年判若两人!
他瘦了很多,原本合身的军便服此刻显得有些空荡。脸颊凹陷下去,带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最刺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曾经像盛着星辰大海般的明亮眸子,此刻却布满了浓重的血丝和深不见底的疲惫,眼下一片青黑,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那眼神空洞、茫然,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沉重的枷锁和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巨大的、死气沉沉的压抑之中,像一株被暴风雨摧折了所有生机的树。
“肖…肖老师…”王一博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干涩地挤出三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巨大的心痛瞬间淹没了重逢的喜悦!肖战怎么会变成这样?!
肖战似乎被这声呼唤从某种麻木的状态中惊醒。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茫然地扫过黑暗,最终落在了王一博的脸上。
当看清那张在月光下依旧带着风霜痕迹、却无比熟悉的脸庞时,肖战那双死寂的眼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难以置信!巨大的狂喜!然后是排山倒海般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愧疚和痛苦!
“一博?!”肖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沙哑和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猛地挣脱汪季军的搀扶,踉跄着向前冲了两步!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真的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肖战的声音破碎不堪,他死死地盯着王一博,眼神像要将他刻进骨血里,里面充满了心痛、自责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震颤!
“你…你还好吗?你怎么找到北京的?你…”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他竟一时语塞,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那双瞬间被泪水模糊的眼睛。
看着肖战如此剧烈的反应,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心痛和愧疚,王一博一路上的所有委屈、痛苦、挣扎和绝望,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再也控制不住,积压了太久的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他像个迷路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朝着肖战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肖老师——!”一声带着血泪的嘶喊,冲破喉咙的禁锢!两个同样伤痕累累、被命运反复捶打的灵魂,在废弃礼堂冰冷的月光下,在汪季军复杂的注视中,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森严门第,跨越了生离死别的绝望,终于紧紧地、不顾一切地拥抱在了一起!
王一博死死抱住肖战瘦削的身体,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将自己融入对方的骨血!他的脸深深埋在肖战带着干净皂角气息却冰冷空荡的肩窝里,压抑了太久的痛哭如同受伤幼兽的悲鸣,从胸腔深处爆发出来,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肖战的衣襟。
肖战同样紧紧回抱着怀中这具颤抖的、带着风霜和尘土气息的身体。感受着少年单薄脊背上清晰的骨节,感受着他无法抑制的巨大悲痛,肖战的心如同被千万把刀子反复凌迟!
他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王一博凌乱的短发上。他用力收紧手臂,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愧疚、思念和无力回天的痛苦,都通过这个拥抱传递过去,又仿佛想从这个拥抱中汲取对抗冰冷现实的力量。
“对不起…一博…对不起…”肖战的声音哽咽着,一遍遍在王一博耳边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是我没用…是我毁了你的机会…是我害了你…”
“不…肖老师…不怪你…”王一博抬起泪流满面的脸,拼命摇头,声音嘶哑破碎,“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就好…我…”千言万语,都堵在了胸口。此时此刻,语言是如此苍白。
只有这不顾一切的拥抱,只有彼此身上真实的温度和剧烈的心跳,才能确认这不是梦,确认他们真的冲破了那看似不可逾越的鸿沟,短暂地、真实地重逢了!
汪季军默默地站在几步外的阴影里,看着月光下紧紧相拥、无声痛哭的两个身影,看着肖战那死灰般的脸上重新被痛苦和鲜活点燃的表情,看着王一博那仿佛找到了整个世界的依赖眼神,心里五味杂陈。
他默默地转过身,走到破败的窗边,警惕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将这短暂而珍贵的重逢时刻,留给了这两个在时代洪流和家庭重压下苦苦挣扎的灵魂。
废弃的礼堂里,只剩下压抑的哭泣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冰冷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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