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被安排“住”在了皇宫脚下一处别院。
别院不常打扫,台阶上都爬满了青苔。
院中栽着一棵老槐树,很大,与院子二楼齐平。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溪云低声自语,迈步走进屋内。
屋内陈设简单,桌椅床铺倒也齐全,只是许久未有人居住,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还分外安全──因为有人日夜守在门口盯梢。
别院门口的侍卫换岗,一阵脚步声传来。
溪云起身,透过窗户看去,只见两个侍卫交头接耳。
“你说这事和这溪家的有关吗?太子殿下坠马,这可不是小事。”一个侍卫低声道。
“谁知道呢,但陛下既然把他安置在这里,肯定是怀疑她。咱们可得盯紧了,不然罚的还是咱们。”另一个侍卫回应道。
溪云虽然不知道能否离开这别院,但她还是打算试一试。
“来人。”溪云朝着门口喊道。
一个侍卫走进屋内,冷冷地看着她:“什么事?”
溪云扬唇,露出一个礼貌的笑,“这位大哥,我想写封信给我的下人,不知可否通融?”
那侍卫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她,“不成。”
“那……可否为我传句话回去?就说这几日我不回府了。”溪云坚持问道。
“放心,传过了。”侍卫摆了摆手,不欲再与溪云交谈,转身就走。
溪云被软禁在别院的第三日,终于摸清了守卫的换班规律。
戌时三刻至亥时一刻是间隙,西侧角门仅有两名老卒看守,且院外那棵老槐树的枝桠恰能搭到二楼窗沿。
“姑娘,该用午膳了。”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溪云让人进来,简单扫了两眼托盘上的饭菜,叹道:“口味好生清淡,若是还能吃到城南铺子的桂花糕就好了。”
溪云举起玉箸,顿了顿又放下了。
她撇撇嘴,“罢罢罢,不吃了。”又对侍女道:“你端下去罢。”
侍女一头雾水,但还是顺了溪云的意,把那一托盘上的菜又毫发无损地端了出去。
正午阳光正盛,几个盘子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反着光,亮得晃眼。
那侍女仔细瞧了瞧,惊讶的发现四、五盘菜摆放的空隙间都有一块碎银。
粗略一算,怎么也得有六、七两银子,抵得上她四个月的月钱。
晚膳时,又是这个侍女送饭。
“姑娘,用晚膳了……”侍女的声音少了几分底气,也不敢直视溪云。
托盘里除了常规的饭菜外,角落里还多摆了一盘桂花糕。
溪云饶有趣味地看着她,那侍女放下托盘,快速地行了个礼后便跑了出去。
全程没有多说一句,甚至不敢抬起头看一眼。
溪云望着那盘突然出现的桂花糕,心中暗喜。
她不动声色地关好门窗,这才缓缓走到桌前,拿起一块桂花糕。
入手温热,想来是刚做好不久便送了过来。
溪云轻轻掰开桂花糕,果然,一张小纸条从中飘落。
她赶忙捡起纸条,展开细看,只见上面写着:“亥时二楼槐树有‘影子’。”
溪云将纸条小心收好,又若无其事地吃了几块桂花糕,而后坐在窗边,静静等待着夜幕降临。
终于,亥时的梆子声响起。
溪云不紧不慢地起身,理了理衣裳,抬步往二楼走去。
刚到二楼,一下又一下的平稳梆子声中掺杂了三长一短的响哨声。
她快步走到窗边,借着月光,往老槐树的方向望去。
只见槐树的枝桠间,隐隐有个黑影晃动,似是在向她示意。
溪云开窗、探出身子。
那黑影瞧见她,便沿着树枝缓缓靠近窗户,动作轻盈敏捷,如同鬼魅一般。
影卫在距离窗户三、四尺的树枝上停了下来,正好用老槐树茂密的枝叶做掩护。
从怀中掏出一枚玄铁令牌,呈给溪云看。
溪云确认了令牌上的字后,冲她点了点头。
随后解下自己腰上象征溪家嫡系的玉环,举起来给她看,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溪家的玉环虽说样式与质地都一样,但会因辈分、地位的不同而改配饰。
现在溪云是溪家的家主,她的配饰自然是最豪华的。
影卫确认后,方才告诉她陛下以“失职”为由收了溪家的茶引,另罚金两万两。
溪云对些倒是并不意外,这次的事名义上和她还是有关系的,挨个环节盘问也会轮到她。
燕帝对她也是表面的信任,实际上只有利用与顾忌。
两万两银子虽说对于溪家而言小菜一碟,但这“失职”的罪名扣得实在牵强,分明就是燕帝想打压溪家。
溪云神色一暗,同影卫又交代了几句。
不等影卫再多问,便摆手示意她离开。
影卫走后,溪云环视一圈干净整洁的屋子,心情大好。
尤其是桌案干干净净,一封文书都没有。
她再也不用一手拿着算盘,一手拿着公文,与它们相伴到三更天。
溪云脚步都轻快了些,这几日便当是休沐好了。
又是一连三天,溪云日日都睡到自然醒。
说是自然醒,其实不过是多睡了一个时辰。
溪云被困别院倒是悠哉,而盐商交货这边,因没了她的指示,两方人陷入一片混乱。
原本与溪家合作的盐商,依照往日惯例,将满满几大车的盐运至指定交货地点。
可此次,不见溪家熟悉的管事前来对接。
盐商这边的领头人王掌柜,心中焦急万分,不住地来回踱步,口中嘟囔着:“这溪家到底搞什么名堂?往日都是准时交接,今日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一旁盐商的伙计们也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莫不是溪家出了什么事?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不会是要赖账吧?这么多盐可怎么办哟。”
而溪家这边,负责此事的管事,因未得到溪云的明确指令,也不敢擅自做主。
他在宅院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派人去打听溪云的消息,可都一无所获。
盐商那边等得不耐烦了,王掌柜一咬牙,决定派人去溪家问个究竟。
几个伙计快马加鞭赶到溪家,却被门口的下人告知,溪家如今闭门谢客,一概事务暂停处理。
伙计们无奈,只能将这消息带回给王掌柜。
王掌柜听闻,顿时火冒三丈,“岂有此理!溪家怎能如此儿戏?这么多盐搁在这儿,日晒雨淋的,损耗了谁来负责?”
他越想越气,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当即吩咐手下,将盐车暂且拉到附近的仓库存放。
同时放出话去,若是溪家再不给出交代,他就要将此事闹到官府,让溪家给个说法。
然而,这盐并非寻常货物,还涉及漕运司交割一事。
王掌柜寻思着,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便亲自带着几个得力伙计,押着盐车前往漕运司指定码头,期望能与漕运司主事林大人通融通融。
到了码头,王掌柜赶忙上前,赔着笑脸,压低声音道:“林大人,您想必也清楚,如今溪姑娘……着实不便传讯于外。但这批盐,可是上个月便已定下的。若是误了交割之期,朝廷那边降罪下来,咱们谁又能担待得起呀!”
林大人捋了捋胡须,同样一脸为难,“话虽如此,但办事要讲章程。没有溪家的印记,我这也不好收呐。”
王掌柜听闻林大人此言,心中愈发焦急,忙又说道:“林大人,您看这溪姑娘向来行事靠谱,此次实在是事出有因,才耽搁了这盐货交割。”
“您就行行好,先把这批盐收下,等溪姑娘那边能传讯了,我保准让她立刻把印记给您补上,绝不让您难做。”
林大人眉头紧皱,连连摇头,“王掌柜,不是本官不通情理,这盐务交割关乎重大,若无溪家印记,万一出了岔子,你我二人谁能担待得起?朝廷法度森严,可不是儿戏。”
王掌柜急得额头上青筋暴起,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林大人,您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您也得看看眼下这情形啊!”
“这么多盐堆在这儿,日晒雨淋的,要是真出了什么损耗,到时候朝廷追究起来,难道就与您无关?耽误了时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林大人面色一沉,不悦道:“王掌柜,你莫要拿这话来压我。本官一直奉公守法,照章办事,若开了这先例,往后这漕运司的规矩还怎么立?若是溪家有难处,为何不早早派人来知会一声,也好让本官有所准备。”
王掌柜一再争取,可林大人就是如何说都不肯松口。
这厢漕运司的差役与盐商的伙计也争执起来。
那差役将刀鞘猛地往船板上一磕,厉声道:“若无盐印,这便是私盐!谁敢卸货?”
盐商的伙计们也红了眼,大声反驳:“这可是正经官盐!久放损坏了,你赔得起吗?”
双方你推我搡,互不相让。
码头上的挑夫、船家,听闻动静,纷纷围拢过来。
一时间议论纷纷,更有人高呼:“要打起来了!”整个场面,恰似那炸开的油锅,混乱不堪。
王掌柜看着这混乱的场景,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这盐一日不交割,麻烦就越大,可溪家那边毫无消息,林大人又坚守规矩,不肯通融,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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