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再次醒来时，窗外的暴雨已经停了，天光大亮。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消毒水味——他又回到了市一院的病房，这次不是输液室的临时床位，而是正经的住院病房。手背上扎着留置针，透明的液体顺着输液管缓缓滴落，和上次一样规律，却没那么让人犯困了。“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林舟转过头，看见江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穿着干净的白大褂，头发已经吹干梳整齐了，只是眼底的红血丝比昨天更重，显然没怎么休息。他面前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居然是“风神”系统的后台界面。“江医生？”林舟的声音还有点沙哑，“你怎么在看这个？”“你的同事小张联系不上你，把服务器的紧急情况报给我了。”江翊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他脸上，“信息科的人帮着临时恢复了部分数据，我看你电脑里有备份的代码，试着帮你重新部署了核心模块。”林舟愣住了，挣扎着想坐起来：“你会部署代码？”“不会。”江翊扶了他一把，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但你的注释写得很清楚，像看病历一样，照着步骤来就行。”林舟凑过去看屏幕，后台显示系统已经恢复了基础运行，虽然还有些功能异常，但最核心的数据库总算保住了。他的代码注释向来简洁，能被江翊这种纯门外汉看懂，简直是奇迹。“你……你一夜没睡？”林舟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眯了一会儿。”江翊关掉电脑，语气平淡，“医生说你是过度疲劳引发的应激反应，加上低血糖和轻度脱水，需要住院观察两天。”“小题大做。”林舟嘟囔了一句，想拔掉手背上的针，“我真的没事了，公司还有一堆事……”“躺下。”江翊按住他的手，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的身体比代码重要，这个道理还要我教你多少次？”又是这句话。林舟被他怼得没脾气，乖乖躺好，却忍不住小声反驳：“那你呢？你做完手术又冒雨跑过来，不也没休息吗？”江翊的动作顿了顿，没接话，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先喝水。”林舟接过杯子，指尖碰到他的手，还是那么凉。他看着江翊转身去洗杯子的背影，白大褂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有点暖，又有点酸。这个人口是心非的样子，还挺可爱的。***上午查房时，主治医生进来，看到江翊也在，有点惊讶：“江医生，这是你朋友？”“嗯，一个……程序员。”江翊的语气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小伙子太拼了，”医生看着林舟的检查报告，摇了摇头，“长期熬夜，饮食不规律，心率都有点不齐了。再这么下去，小心哪天直接晕倒在键盘上。”林舟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江翊却在旁边补了句：“他还喜欢在输液时偷偷改代码。”“哦？那可不行！”医生立刻严肃起来，“养病期间必须彻底休息，电子产品都得没收！”林舟：“……”他算是看出来了，江翊这是记仇呢，报复他上次在输液室藏平板的事。医生走后，林舟看着被江翊收走的手机和笔记本，欲哭无泪：“我就是看看系统后台，保证不写代码。”“不行。”江翊把东西锁进床头柜的抽屉，钥匙揣进白大褂口袋，“医生的话，你得听。”“那你呢？”林舟挑眉，“你不也总不听医生的话，天天连轴转？”江翊的耳根微微泛红，转身拿起桌上的病历本：“我是医生，知道分寸。”“我还是程序员呢，我也知道分寸。”林舟小声嘀咕。江翊没理他，低头翻看林舟的病历，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上面记录着林舟的既往病史——大学时因为急性胃炎住过院，也是因为连续熬夜赶项目。这小子，简直是拿命在写代码。“以后不许再熬通宵。”江翊合上病历本，语气比刚才更严肃，“你的胃和心脏，都经不起这么折腾。”“知道了，江医生。”林舟敷衍地点头，心里却没当回事。程序员的世界，哪有不熬夜的？江翊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没再多说，只是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是本厚厚的书，封面上写着《心脏外科临床手册》。“干嘛？”林舟挑眉，“让我养病期间恶补医学知识？”“不是。”江翊翻开书，指着里面密密麻麻的标注和笔记，“给你看看，我们医生也需要不断学习，也会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但我们从不会拿自己的身体硬扛。”林舟看着那些工整的字迹，红笔标注的重点，还有页边空白处写下的思考，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谁是天生的强者，医生也好，程序员也罢，都在各自的领域里负重前行。但真正的专业，不是硬撑，而是懂得如何平衡——既对工作负责，也对自己的身体负责。“我知道了。”林舟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愧疚，“以后……尽量不熬夜。”江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收起书：“我下午还有手术，让护士给你带份清淡的午餐，不许挑食。”“知道了，管家公。”林舟笑着打趣。江翊没反驳，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事给我打电话，抽屉钥匙我放在护士站了。”“嗯。”看着江翊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林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跳平稳而有力。他拿起手机（好吧，他偷偷藏了备用机），给小张发了条消息：“系统先让信息科的人盯着，我住院观察两天，你们也别熬夜，有问题等我回去再说。”发完消息，他放下手机，靠在枕头上，看着窗外的阳光。雨后的天空格外蓝，几缕白云悠闲地飘着，像他此刻难得放松下来的心。原来生病住院，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让他有机会放慢脚步，看看平时忽略的风景，也看清了那个总是冷冰冰的医生，藏在白大褂下的温柔。***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林舟睡得很安稳，直到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吵醒。他以为是护士，随口应了声“请进”，却看见江翊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保温桶。他的白大褂上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显然是刚下手术台。“醒了？”江翊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我让食堂做了点小米粥，你尝尝。”“你不是说让护士带吗？”林舟有点惊讶。“顺路。”江翊打开保温桶，盛了一碗粥递给他，“刚熬好的，温的。”小米粥熬得很稠，带着淡淡的米香，上面还撒了点枸杞。林舟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温热的粥滑过喉咙，暖得他心里都泛起了甜。“好吃。”他由衷地说。江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小口喝粥，没说话，眼神却比平时柔和了许多。手术了三个多小时的疲惫，好像在看到林舟安稳喝粥的样子时，消散了不少。“你的手术……顺利吗？”林舟没话找话。“嗯，挺顺利的。”江翊点点头，“一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孩，很坚强。”“那就好。”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只有林舟喝粥的声音。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带着一种岁月静好的安稳。林舟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刻，比任何完美运行的代码都要珍贵。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江翊的目光。四目相对，没有了往日的剑拔弩张，也没有了刻意的疏离，只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里流淌。“江翊，”林舟放下勺子，认真地说，“谢谢你。”谢谢你在暴雨中跑来救我，谢谢你帮我处理系统，谢谢你……让我觉得，生病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江翊看着他，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很浅，却清晰可见：“好好养病，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林舟笑了，用力点头：“好。”保温桶里的小米粥渐渐见了底，窗外的阳光慢慢西斜。林舟靠在枕头上，看着江翊收拾东西的背影，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也许，他可以试着放慢一点脚步，偶尔也看看代码之外的世界。比如，看看身边这个总是嘴硬心软的医生，看看他白大褂下的温度，看看他们之间，那些悄然滋生的、比代码更温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