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路过一片金灿灿的银杏林。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金色叶片,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美得如同梦境。
行人不多,偶尔有穿着鲜艳衣服的孩子跑过,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肖战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美景,又看看身边仰着头、被金光笼罩的王一博。
少年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上仿佛也沾染了金粉。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上心头。
“一博。”他轻声唤道。王一博闻声转过头,清澈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肖战的身影。
肖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他面前。那是一个小小的、用草茎编织的蚂蚱,翠绿翠绿的,形态活灵活现,是他在北大校园里等上课时,看着湖边草地上的蚂蚱,随手编的。
“给你的。”肖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王一博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惊喜像烟花一样在他眼底炸开。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草编蚂蚱,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指尖轻轻抚摸着那细致的纹路。
“哥……你编的?”他的声音带着雀跃的颤抖。
“嗯。”肖战看着他欣喜的样子,心也变得柔软,“在乡下时,看村里的老人编过,就学着编了一个。编得不太好……”
“好看!特别好看!”王一博立刻打断他,把蚂蚱紧紧攥在手心里,像是怕它飞走了,脸上绽放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这个小小的、不值钱的玩意儿,在他心里的分量,比任何金银珠宝都要贵重。因为它来自肖战,带着他熟悉的、来自洛水河畔的气息。
肖战看着他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那一刻,岁月静好,仿佛所有的苦难都未曾发生,仿佛他们可以一直这样并肩走下去,走向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然而,幸福如同琉璃,越是美好,越怕破碎。危险的暗流,从未真正远离。
一天晚上,肖战因为系里临时讨论一个设计方案,离开北大时比平时晚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心中焦急,抄了一条平时不太走的近路——一条更狭窄、灯光更昏暗的胡同。
刚拐进去没多远,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身后似乎有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加快脚步,那脚步声也加快。他放慢,对方也放慢。一种被窥视、被追踪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肖战的心猛地一沉,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穿着深色中山装、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也停住了,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对方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转身,身形微微一顿。
“谁?”肖战沉声问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那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压了压帽檐,迅速转身,快步消失在了胡同另一端的黑暗中。
肖战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那个身影……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走路的姿势,那刻意隐藏的做派,让他瞬间想起了父亲身边那个沉默寡言、却总在暗处活动的警卫员张干事!
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
父亲没有放弃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很可能都在父亲的掌控之中!那么,他和王一博的见面……汪季军的小院……肖战不敢再想下去。
当他带着一身寒意和满心惶惑推开汪季军小院的门时,王一博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王一博放下书,快步迎上来,关切地打量着他。
肖战看着王一博担忧而纯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的阴霾,只有对他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他张了张嘴,想把刚才的遭遇说出来,想提醒他危险。可是,看到少年眼中那份好不容易才重新燃起的光亮,看到石桌上摊开的书本和草稿纸上工整的字迹,想到他为了高考付出的所有努力和对未来的憧憬……那些话,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不能吓到他。不能让他再陷入恐慌。至少……至少现在不能。
“没什么,”肖战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就是……就是刚才走快了,有点累。”
他伸手,习惯性地想揉揉王一博的头发寻求一点安慰,指尖却在快要触及时再次顿住。这一次,不是因为悸动,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沉重的顾虑。
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了王一博的肩膀上,拍了拍。“真的没事,别担心。”他重复道,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王一博显然不信,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肖战笑容里的勉强和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阴翳。但他没有追问,只是更加担忧地看着肖战,然后默默地转身,去厨房给他倒了一碗热水。
“哥,喝点水,暖暖。”他把碗递到肖战手里。
温热的碗壁熨帖着肖战冰凉的手指,却无法驱散他心底的寒意。
他看着王一博近在咫尺的、写满关切的脸庞,看着他因为劳动和刻苦学习而略显疲惫却依然明亮的眼睛,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
这份偷来的、短暂的美好时光,是否已经到了悬崖边缘?他低下头,看着碗中微微晃动的水面,仿佛看到了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他必须更小心,必须想个办法……可是,在父亲强大的权力面前,他的“办法”,又能有多少分量?
那个夜晚,油灯的光芒似乎也变得摇曳不定。肖战讲解习题的声音依旧温和清晰,但王一博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同以往的紧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温暖的湖水之上,看似平静,却随时可能碎裂,将人拖入刺骨的深渊。
幸福时光的糖衣,正在被现实无声地侵蚀着。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埋头于书本,仿佛只有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才能暂时逃避那越来越近的、未知的风暴。
这偷来的光阴,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也都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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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