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魏躺在床上，胃里那阵尖锐的绞痛总算慢慢退了，只剩下隐隐的钝感。王一博临走前，提起了日记本上的秘密，顾魏没多问一句，翻身从床头柜摸出那本带锁的日记，直接递了过去。

锁是开着的，钥匙还插在上面——从刚才王一博说出“肖战”那两个字开始，他就没打算再藏着了。

“给。”顾魏的声音还有点哑，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信任，“你说过的，季向空不会骗我，王一博也不会。”

他望着天花板，没看王一博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对方接过日记时指尖的微颤。有些事哪怕听起来荒唐，可当信任扎了根，就由不得人不信了。

王一博回到家时，奶奶已经睡熟了。他坐在书桌前，翻开那本从顾魏家拿来的日记，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

“爸妈离婚了，我跟着妈妈，顾野跟着爸爸。”

“原来我是多余的那个。妈妈要我，只是因为顾野选了爸爸，她不得不剩下我。为什么？我比顾野懂事，比他聪明，可最后被剩下的却是我。”

“妈妈又去喝酒了。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心疼得厉害，可谁会心疼我呢？”

“今天遇到个怪人，叫季向空，滑板滑得像阵风。”

“季向空带我去了海边，说那是他见过最美的晚霞。确实很美。”

“季向空太烦了，天天扒着我们班后门晃悠，吴恙都说他是我‘专属门神’。”

“季向空的数学差得离谱，我还是多写点笔记吧，字写清楚点，他应该能看懂。”

“下雨了，我递给他一把伞，他非要挤我的。结果他半边身子都湿透了，真傻。”

“季向空教我玩滑板，摔得膝盖青一块紫一块，他却笑得比我还开心，说‘多摔几次就会了’。”

“季向空最近怪怪的，连滑板都不带了。不会是因为我上次崴了脚吧？”

“季向空真坏。”

“他真的不理我了。”

“我吻了他，可他好像很嫌弃……也是，我这种人，怎么配被人喜欢呢。”

看到最后一句，王一博的喉咙像被堵住了，眼眶发烫。是他那瞬间的退缩，让本就敏感的少年更自卑了。他指尖用力按着纸页，指节泛白——都怪他。

可翻完整本日记，始终没找到那行“你就是顾魏”。怎么回事？难道那行字也随着时空的错乱消失了？这个唯一的线索，竟然也断了。

王一博烦躁地合上日记，摔在床上。黑暗里，他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

离春游只剩两天了。难道真的要再死一次，才能找到破局的办法？

好在顾魏信了他，或许能躲过沉船。只要他听话不去，就能活下来。宋一珩也一样。

可……宋一珩说过，就算躲过沉船，他后来还是被人暗算了。那顾魏呢？会不会也……

王一博猛地坐起身，冷汗浸湿了后背。他不敢想下去。

离春游只剩最后一天，空气里飘着同学们压抑不住的兴奋，只有王一博、顾魏和宋一珩三人各怀心事，像被无形的网罩着，走在人群里格外沉默。

“由于明天春游，今天提前放学，大家回去好好准备吧。”班主任的话音刚落，教室里就炸开了锅，书包拉链声、欢笑声混在一起，像涨潮的浪。

三人随着人流往校门口走，身边的人都在讨论明天要带的零食、要拍的照片，只有他们知道，那场看似明媚的春游背后，藏着怎样致命的暗涌。

“顾魏！”吴恙从后面追上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

“怎么了？”顾魏停下脚步，脸色比平时更白些。

“明天我妈给全班准备了便当，你就不用带吃的啦！”吴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他妈妈开的小餐馆味道极好，班里人都盼着这顿。

“啊……谢谢阿姨。”顾魏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笑意。

“你今天怎么了？一天都魂不守舍的。”吴恙凑近了些，看出他眼底的不安。

顾魏的指尖动了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他抬眼看向吴恙，声音很轻：“吴恙，明天上午，你能来接我吗？我……不知道怎么去码头。”

他想赌一把。如果季向空说的是真的，多一个人躲过就多一分希望；如果是假的，大不了就是场普通的春游，吴恙应该不会怪他小题大做。

“啊……这好像不行哎，”吴恙挠了挠头，“我得帮我妈把便当送到码头，走不开。要不我让我妈绕个路去接你？”

“不用了，不麻烦阿姨了。”顾魏低下头，声音里的光灭了下去。

吴恙看出他情绪不对，又说了几句抱歉的话，才转身跑开。顾魏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季向空，你还是骗骗我吧……

风卷着操场上的落叶滚过脚边，王一博和宋一珩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三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三道跨不过去的坎。明天的海，终究还是要来了……

“顾魏。”宋一珩和王一博跟了上去，三人并肩走着，脸色都像蒙了层灰。

“季向空……不对，王一博，”顾魏停下脚步，声音发颤，“明天……真的会出事吗？”他还是想再确认一次，哪怕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王一博没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眼里的担忧像化不开的雾。

“顾魏，一博，”宋一珩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点破罐破摔的疲惫，“我们仨……活着就行了。你们骂我自私也罢，这种时候，真的得自私点。有些事，我们改不了的……”

他说完，率先往前走，王一博和顾魏沉默地跟在后面。

三人坐在海边，浪花一次次漫过脚背，带着咸涩的凉意。一望无际的大海在暮色里泛着暗蓝，像张要吞噬一切的嘴。

“宋一珩，”王一博突然开口，目光盯着远处的码头，“你试过直接毁了那艘船吗？”

宋一珩猛地转头看他，眼睛都瞪大了：“你想干嘛？我当然没试过！怎么毁？放火吗？那是要坐牢的！”

“可那样能救人，”王一博的声音很沉，“我们都不用死。”

“季向空，你认真的？”宋一珩的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

顾魏没说话，只是望着王一博的侧脸。他真的不是季向空吗？可他做决定时的果断，想救人的执拗，还有那股藏不住的热心肠，分明和记忆里的季向空重合。尤其是刚才，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担心，像根细针，轻轻刺了顾魏一下。

“顾魏，宋一珩，”王一博转过头，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你们不用参与，我来就行。你们现在就回去，最好结伴走。宋一珩，你陪着顾魏，方便的话，今晚住在一起。”他顿了顿，语气异常坚定，“我去烧了那破船。”

顾魏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指尖都在抖：“不行……不能去！你会坐牢的！”

王一博低头看了看他抓着自己的手，忽然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像在安抚：“没事。”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你活着就行。还有宋一珩，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等我成功了……我会让真正的季向空回来的。”

说完，他站起身，转身就往码头的方向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绿色的校服在暮色里格外显眼。

顾魏想追上去，却被宋一珩死死拉住。“宋一珩，你疯了？抓着我干嘛？快阻止他啊！”他急得眼眶都红了。

宋一珩摇摇头，脸色苍白得像纸。“顾魏，”他的声音艰涩，“我回去慢慢跟你说……我们先走一步看一步，好吗？”

只有他知道，就算躲过了沉船，后面还有无数种死法在等着他们。循环了这么多次，他早就看清了——他们，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