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枪声和叫骂声并未停歇，反而更加激烈，似乎夹杂着搏斗和更多的惨叫。王一博不敢回头，他只能咬紧牙关，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双腿上，背着背上越来越沉重、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肖战，在老周的引领下，在黑暗和死亡的追逐中，亡命奔逃！每一次脚步落下，都感觉肺部像要炸开，每一次颠簸，都换来肖战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汗水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但他不敢停下，甚至不敢慢下一丝一毫！不知奔跑了多久，拐过了多少个岔口，穿过了多少条散发着恶臭、堆满垃圾的小巷。背后的追兵声音似乎被甩开了一些，枪声也变得零星而遥远，但死亡的阴影并未散去。“这边！快！”老周突然推开一扇虚掩着的、极其不起眼的、爬满青苔的木门。门后是一个堆满破烂杂物的小天井，散发着浓烈的霉味和老鼠屎的气味。天井尽头，是另一扇低矮、破旧、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老周率先冲过去，用力推开那扇破门。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灰尘和朽木味道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进来！快！”老周闪身进去。王一博背着肖战，几乎是踉跄着撞了进去。小陈紧随其后，反手迅速而无声地将破门合拢，插上一根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门栓。世界瞬间被隔绝在外，只剩下四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外面依旧滂沱的雨声。这里似乎是一间废弃仓库的后门通道，或者是某个早已无人居住的破败民居的后屋。空间狭小，到处是蛛网和厚厚的积尘，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王一博小心翼翼地将肖战从背上放下来，让他靠墙坐下。肖战的身体软得如同一滩泥，刚一离开王一博的支撑，就无力地滑倒在地。王一博急忙蹲下，伸手一摸他的额头，滚烫！再探他的脉搏，快得惊人，却又微弱得像是随时会断掉的风筝线。借着从破门缝隙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王一博看到肖战肩窝处的衣服已经被鲜血完全浸透，深色的血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刺目。“水…有水吗？”王一博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祈求，他抬头看向老周和小陈。小陈慌乱地在包袱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瘪了大半的水壶，颤抖着递过去。老周则迅速蹲下，撕开肖战肩窝处湿透粘连的衣服。当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时，饶是老周见惯了血腥，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弹孔，子弹翻滚撕裂的创口在雨水浸泡和高烧下，边缘已经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白色，微微肿胀，甚至有些地方开始发黄，脓血混合着雨水和组织液不断渗出，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感染了！很严重！”老周的声音无比沉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从自己破旧的衣襟内侧撕下相对干净的一块布条，用壶里所剩不多的清水浸湿，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周围，试图清理掉那些污秽的脓血。每一次触碰，即使动作再轻，都引起肖战一阵剧烈的抽搐和压抑不住的痛哼。“呃…嗯…”肖战的意识似乎被剧痛和高烧撕扯得支离破碎，他紧闭着眼，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呓语：“…别…别管我…走啊…走…” “…一博…危险…”王一博跪在他身边，用湿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滚烫的脸颊和脖颈，试图为他降温，心如刀绞。“我在…我在！肖战，你看着我！坚持住！听见没有！”他低声呼唤着，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他握住肖战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冰冷的手指紧紧包裹住对方同样冰冷的手指，仿佛想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就在这时，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特务压低了嗓音的交谈！“…刚才明明看到往这边跑了…”“…仔细搜！这附近肯定有猫腻！”“…分头看看那些破门！”脚步声就在门外徘徊！甚至有人用手推了推他们刚刚关上的那扇破门！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仓库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刚刚稍缓的心跳再次飙升至极限！王一博、老周、小陈三人猛地抬头，眼神在黑暗中交汇，瞬间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惊骇！王一博的手瞬间摸向了腰间的勃朗宁，老周也无声地抽出了枪，小陈则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惊叫出声，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肖战似乎也感觉到了这致命的危机，他紧闭的眼睑剧烈地颤动起来，呼吸变得更加急促混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吱呀——” 门外推门的力量加大了！那根腐朽的门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木屑簌簌落下！老周的眼神骤然变得凶狠，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猛兽。他无声地对着王一博和小陈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准备战斗，同时将枪口死死对准了门口！王一博也屏住呼吸，手指扣上冰冷的扳机，身体微微前倾，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小陈则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蜷缩成一团。千钧一发！“哗啦——！” 一声巨大的、似乎是瓦罐被打碎的声响，突然从不远处另一个方向传来！紧接着是一个苍老、惊惶又带着愤怒的破锣嗓子响起，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刺耳：“哎哟！哪个杀千刀的！黑灯瞎火的乱跑什么？！撞翻老子的夜壶啦！臭死啦！滚！都给老子滚远点！惊了老子的猫，跟你们没完！”这突如其来的叫骂声如同投入沸油的冷水，瞬间打破了门外的紧张和搜寻。“妈的！晦气！是个老疯子！”“别管了，去那边看看！”“走走走！”门外的脚步声和交谈声迅速远离，朝着叫骂声传来的方向去了。仓库内，死里逃生的三人如同虚脱般，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王一博和老周缓缓放下枪，才发现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彻底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小陈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全是后怕的泪水。王一博低头看向肖战，肖战似乎也被刚才那阵动静惊扰，眉头皱得更紧，但呼吸稍微平稳了一点，只是体温依旧高得吓人。“是…是金叔？”小陈带着哭腔，小声问。老周沉重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感激，更有深沉的忧虑。“老金…引开他们了。”他声音干涩。暂时安全了，但危机远未解除。肖战的伤势在急剧恶化，高烧不退，伤口感染严重。老金和燕子生死未卜。76号的特务像一张不断收紧的大网，笼罩着整个上海。而他们，只能躲在这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阴暗角落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王一博脱下自己早已湿透的外衣，用力拧干，小心地盖在肖战身上，试图为他保留一丝微弱的暖意。他紧紧握着肖战那只冰冷的手，目光死死盯着那张在昏暗中因高烧和痛苦而显得异常脆弱的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比刚才面对枪口时更甚。他怕失去他，怕这双曾经明亮如星的眼睛再也无法睁开。“肖战…”他低声唤着，声音破碎，“你答应过我的…要一起去延安…看看那里的星星…” 冰冷的绝望和滚烫的誓言，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碰撞、燃烧。窗外的雨，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刷着这座被血色笼罩的城市，仿佛要将所有的痕迹，连同那些挣扎的灵魂，一同淹没。